5月底的巴拉多利德已经渐渐有些暖意了。
借着这难得的好天气,腓力四世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非常颓朽了,各种身体上的疾病折磨着他,使得他无一日不想彻底结束这最后一段痛苦的人生——他已经感觉到,离蒙主感召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但他不敢,他不敢在这个时候丢下这个庞大的帝国,然后任由四处的恶狼盯着西班牙这块大肥肉,年幼的卡洛斯支撑不起这个正逐渐坠入深渊的国家,尤其是在他的姐夫路易十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自己的这个女婿实在是太过于锋芒毕露了,而且对领土非常贪求,这尤其令腓力四世感到恐惧。1661年,这位被整个巴黎传颂的君主赶走了洛林的查理四世,将其堂而皇之地占了下来,而在此之前,他一度将洛林归还给了西班牙(但拆毁了南锡要塞,并禁止洛林公爵拥有军队),但结婚后又收回了。
老实说,自己的长女嫁给路易十四其实是很不应该的,她原本是奥地利的利奥波德的妻子,但谁让西班牙在战场上失败了呢?战败自然就要有战败的觉悟,于是腓力四世将女儿嫁到了巴黎,以换取包括圣奥梅尔、伊普雷、梅嫩、奥德纳德等城市及其他一些要塞的回过——这些原本都是已被法国军队占领了的。
但女儿嫁过去了,两国间的一些首尾却未必都料理干净了。比如,法国人就对腓力四世未能将弗朗什孔泰、南尼德兰到巴黎作为公主的嫁妆而大为懊恼,更何况西班牙人也从没支付清楚总计五十万金埃居的嫁妆(这同时也是一种变相赔款),于是法国人愤怒了,他们满心想要从西班牙人那里得到点什么。
西班牙宫廷上下对此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因此他们极力避免给法兰西人以任何借口,比如向东岸人出售土地及巴拉那河的航运权,就是为了给特蕾莎公主的嫁妆筹集资金,因为当时卡洛斯王子尚未出生。但好在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1661年,腓力四世陛下与他妹夫的女儿、西班牙安娜·玛丽造人成功,未来注定将继承西班牙一切的卡洛斯王子出生了。按照继承传统,这位如今才三岁的王子拥有哈布斯堡王室西班牙分支的优先继承权,因此西班牙人心安理得地停止支付对法兰西的战争赔款——或者说特蕾莎公主的嫁妆——因为看起来似乎已经没必要了。
当然了,光一个卡洛斯王子的存在可能仍然不保险,盖因哈布斯堡王室变态的近亲婚姻使得每一位王室成员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些遗传疾病,他们的身体往往非常脆弱,大部分孩子是注定活不到成年的。因此,出于这种担心,在西班牙朝野内外的一致期盼下,腓力四世与他的外甥女之间又开始了“努力造人”,只可惜出于命运的捉弄,安娜·玛丽王后不幸流产了,而此时腓力四世的身体也开始了衰败,别说造人了,连做些别的都困难,因此,西班牙王室的寄托就全在了年幼的卡洛斯王子身上——如今,他的存活与否是欧洲和平的保障。
“巴尔博亚,当年加斯帕尔就坐在你的位置上,向我侃侃而谈王国在尼德兰和德意志地区的政策,他当时是多么地意气风发啊……”腓力四世在宫廷侍从的搀扶下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园美丽的鲜花,再想想自己日渐衰败的身体以及江河日下的国势,他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了下来:“但后来一切都被搞砸了,不知道为什么全搞砸了,我不恨加斯帕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授意,但他得罪了太多人,也知道太多的秘密,所以他只能死。但国家总需要有人出来做事,巴尔博亚,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年纪已经颇为不小的巴尔博亚书记官闻言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尊贵的陛下,我万分理解您和奥利瓦雷斯伯公爵为这个国家所作出的一切……”
说完这番话,两人之间便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好吧,不谈这个问题了。”回忆完了过往岁月的腓力四世,转而问起了一个今天的主题:“东岸人的实力怎么样?”
“很强。”巴尔博亚书记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通过与葡萄牙人的这次战争,他们的海军无疑获得了巨大的荣誉,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良好、经验丰富的舰队,甚至就连联合省及英格兰想要打败他们的话,也只能凭借数量优势。光就这一点,就值得我们拉拢和下注,陛下,这胜算很高。”
“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拉拢到他们?”腓力四世在男侍的帮助下喝了口水,然后问道:“土地、财富还是荣誉?”
“荣誉是无法授予的,我的陛下,除非他们全国上下都受洗成为主的信徒,虽然我万分乐意看到这一天的到来,但这希望真的很小。”巴尔博亚书记官说道:“财富也不是他们一直追求的东西,毕竟他们自己赚取财富的能力就很强。”
说到这里,腓力四世也轻轻点了点头。是啊,现在西班牙、那不勒斯、西西里等市场上充斥了大量的东岸货,都是那些热那*亚商人们通过种种渠道搞出来的,且销售的情况非常良好,尤其是各种纺织品。
这些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