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隐传来了隆隆的炮声,那是部署在宿迁城外的炮兵阵地。近些日子,随着敌人从两个方向的疯狂挤压,聚集在淮安府的数万盟军将士的活动空间是越发地被压缩了。不过,在这个紧要关头,天气却也成了东岸人的帮手——
已经一连几天都是下雨天了!连绵的秋雨给本就泥泞的大地带来了更多的雨水,雨势之大令人惊愕,仿佛老天要把小冰河时期欠中国大地数十年的雨水都还回来似的,骆马湖、洪泽湖、硕项湖、黄河、淮河、灌河、沭水、涟水、运河的水位全线暴涨,清江闸已经是东岸人控制下的第六次开闸放水,整个黄河下游滩涂地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所在,敌我双方十多万人的战场也在老天的淫威下暂止兵戈。如今除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外,大的军事行动已然停止,双方都在利用难得的喘息之机开始调整部署,以待下一次的厮杀。
“淅淅沥沥的雨,萧萧瑟瑟的风,秋天的寒意油然而生啊。本土这会,应该是在进行春播前的准备工作了吧;或者,有些种了越冬小麦的地方,麦苗都长老高了吧……”吃过晚饭的廖逍遥,在幕僚和参谋的陪同下,走出了一座庄严的古刹,然后沿着庙门口的青石板路,开始了黄昏的雨中漫步。
不远处的岗哨内点燃着一丛篝火,西面则是沉寂壮观的黄河,恶劣的阴雨天气和混沌的战局像是一块沉重的磨盘石一样,压在廖逍遥等人的心头。
“这些天雨势连绵,不敢用水路转运物资的清军估计傻眼了吧。瓢泼大雨和泥泞的道路足以让前线的鞑子成了断奶的孩子,嗷嗷待哺、惨不堪言。若他们再不识相,我军大可趁机发动一次反击,削一削他们的士气。”考虑到最近弥漫在军中的不利情绪——比如弹药缺乏、药品缺乏、雨具缺乏等等,再有就是连日厮杀造成的高伤亡率——廖逍遥觉得应该说点提振士气的话语,比如:“自四月份展开登陆作战以来,我军各部下云梯关、破淮安城、掠清江浦、克宿迁县,毙伤俘敌三万有奇,锋芒锐利之处即便是真鞑子亦要退避三舍……”
廖逍遥非常清楚最近军中各部的避战畏战动态。其实想想也正常,无论是东岸仆从军还是盟军将士,都已在外征战五个多月了,且多饱掠已久,将无战意、兵无战心都是寻常之事。再加上现在清军拼了命地强攻东岸防线,伤亡剧增之下各部想要退却也就不难理解了,说白了如今大家都有钱了,再不是刚登陆那会的苦哈哈了,都急于带着钱财回家消费,谁还会坐在这烂泥地里和清军干耗呢?
不过,将士们是“吃饱”了,可大东岸还没啊!君不见如今都十月中了,云梯关内外还淤积着大量的钱粮物资和人员,在淮安府劫掠到的数十万人口、上百万石米麦及其他各类有价值的物品,才运了多少啊?满打满算,现在被运到各地存放起来的漕粮才六十多万石,人也只运走了三十三万余,珠宝玉器、茶叶丝帛、书籍药材、银两奇珍等各类有价值的物品同样也没有运完,总之看起来还需要奋战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故仍需前线将士牢牢钉在前线,给后方的转运创造机会。
“清军在邳州设了总粮台,还堵塞了一些通往骆马湖的河流河道,以阻止我水师战船逆流而上,看来是打算用水运的方式运送军械和粮饷了。想想他们也真是惨啊,左近百姓逃散一空,野无所掠,只能啃吃一些无味的干粮,这要是还能悍不畏死地向我部发起进攻就奇了……”有参谋军官顺着廖逍遥的话说道。
“我听说啊,最近连日阴雨,不光我们缺乏雨具,鞑子也缺得厉害。有些营头干粮吃完了,后方补给又没送上,就只能到地里割一些还没完全成熟的稻子煮着吃;而且还有些更惨的,连生火都很困难,就只能让兵士们像牲口一样嚼着连壳的生米,那个惨劲哟,别提了。听说鞑子将帅已经下令,把前线一些断炊已久的营头撤回了邳州休整,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对我们发起大规模攻势了……”一位兵团堡出身的干部也笑着说道。
“呵呵……”廖逍遥笑了笑,说的也是,自己难,鞑子也难啊!最好是大家都难下去,耗到淤积在清江浦和云梯关的物资都运走再说,那样自己就大功告成,可以撤军了。
一阵冷风拂面而来,雨滴打在橡胶雨披上,溅起了许多细密的水花,心事重重的廖逍遥在沿着石板路转悠了一圈后,才在众随员幕僚的簇拥下,回到了古刹内。
大雄宝殿内,一位老迈的和尚在抖抖索索地添着灯油,几位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东岸军官正对着地图比划争论着什么,菩萨两侧的金刚怒目瞪视着这副地图,似乎在呵斥着这群身穿黄衣的海寇为何来我大清国土上作孽。
“顺军得五千湖广老兵支援,战力恢复了一些,可在准塔所部两三万人的持续挤压下,战况如何仍然很难说。宝应县城丢了后,张光翠一度率军夺回,现在在清军猛攻下,还不是又丢了?别看现在两军兵力相若,但顺军扩军太快,战斗力很成问题,南线战局不是很乐观。”一位军官看着地图说道,一边说一边踱着步子,牛皮军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