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3年12月29日,青岛港。
刚刚来到这里没几天的希尔今天难得地起了一个大早,不过在船只艉楼三层的船长室内,还有人比他起得更早——来自本土的查尔斯先生已经正襟危坐地工作了许久了。
“早上好,查尔斯先生。”约翰.希尔小心翼翼地将一杯清茶放在右手边的茶几上,今天天气很好,青岛湾内风平浪静的,下了首尾双锚的这艘三桅帆船稳稳地停泊在泊位上,这从放在桌面上的茶水就能看得出来。
“早上好,约翰,我已经工作一个小时了。”查尔斯抬头瞥了一眼希尔,然后继续低下头写自己的材料:“对了,约翰,谢谢你的招待,早餐很丰盛,我很喜欢。你所需要的货物都置办齐备了吗?”
“大半都准备完成了,纯碱、肥皂、高级皮具、机械等等,都是国内急需的东西。”约翰.希尔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说道。他说的这些商品,很多以前都是从地中海进口的,但由于战争的爆发,荷兰舰队在地中海占了很大的优势,英格兰的地中海贸易几乎为之断绝,故他们现在也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而新大陆的东岸共和国,恰恰就以能够廉价提供以上这些商品而闻名,故希尔船长来到了此地采购商品。
实际上,东岸国内曾经一度在讨论要不要对英国实施全面的贸易封锁,以更有力地支援荷兰人的战争,最终结果是反对贸易禁运的声音占了上风,按照某些人讥讽的话语就是“昏庸的执委会似乎还想挽救下东岸在英国佬心中的印象”,于是这才有了希尔船长巴巴地赶来青岛港市场大肆扫货——他买的都是英国暂时无法自产(或自产成本极为高昂)的地中海传统商品。
“那些‘东西’藏好了吗?”查尔斯手中的笔顿了顿,然后抬头望向了希尔船长。
希尔船长的脸色略有些紧张,只见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那里是一片碧海蓝天——然后才小声说道:“一共三大包刀头,东岸人称之为‘碳钢刀头’,都已经藏好了,很隐蔽,绝对不可能被人发觉。”
“或许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约翰。”查尔斯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希望你能够理解,国家真的很需要这批高质量的加工工具,为此哪怕我们前后付出了超过五百镑的巨额费用也在所不惜。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在东岸已经足够买一台不算太坏的蒸汽机了,不是吗?”
“是的,多亏了那些贪婪的异教徒商人,我们才能够辗转买到这类限制出口的商品,这真是太棒了。”希尔船长附和了一声,然后又补充道:“当然还有那些非常耐用的机器零部件,听说荷兰人买了很多,也很喜欢用。说真的,现在伯明翰一带很多机器都开始按照东岸标准来设计了,为的就是能够兼容他们的零件,这次买回来的这些刀头和零件,一定能够为英格兰的工业带来很大的帮助。”
查尔斯闻言点了点头。话说这次动用潜伏在东岸国内的间谍网络,然后收买几个无节操的东岸企业主,以报废的名义将一批高质量的机床刀头走私出去,英国人其实还是挺拼的。当然了,英国人更注重的不是东岸的刀头或机械零件,他们更想收集的是东岸人最新的机床设计——他们想这个都快想疯了,看起来即便是处在懵懵懂懂的工业初期的英格兰,也明白这种工业母机的极端重要性——只可惜这类设计一贯是东岸人重点把控的对象,英国人折腾了好几年,也只得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要想完整呈现出东岸蒸汽机床技术的全貌,恐怕还得继续努力。
“港口内也有一些荷兰人的船只,大概有五或六艘的样子。”希尔船长又说起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但我不认为那是从阿姆斯特丹驶来的,也许是开普敦,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巴达维亚,因为开普敦显然没有如此大的船队规模。”
“开普敦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查尔斯先生脸色凝重地说道,“荷兰人的船只可以随时在那补给、修理甚至避难,然后还可以伺机袭击途经附近的我国船只,这对于东方贸易来说非常不利。现在国内有一种呼声,那就是我们也到南非去寻找一个殖民地,作为英格兰共和国在那片关键海域的落脚地,只是这事太复杂,议会的先生们也多有顾虑,因此很难啊。不过这次等我回到伦敦后,我就会拜访几位关键的人物,一定要促成本土殖民南非,否则我们的未来必将非常被动。”
“另外,东岸这个异教徒国家现在与荷兰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隐忧。”查尔斯先生的双眉此刻全都紧皱了起来,只听他说道:“正如你所说的,来自巴达维亚的船只现在都已经开始到东岸本土采购物资了,武器弹药、药品、葡萄酒、意大利干酪、帆布、船具等等一切远东无法生产的商品,恐怕荷兰人在东印度的殖民成本也将逐渐降低,因为他们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在东岸就近采购了。这很显然会对我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经营形成激烈的竞争啊,我们必须对此采取对策了,我看正与荷兰人在锡兰、印度和东印度群岛展开厮杀的葡萄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