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我们东岸布的质量是无可挑剔的。”许信矜持地笑了笑。
“那么,目前这5000匹棉布怎么办?立刻出售吗?”朱利安问道。
“当然不!等下一批两万多匹棉布到来后再一起出售。”许信坚决地说道,“比起偌大的市场,几千匹布造成的影响实在有限,那些纺织行会的大生产商们还能够应付过去,而且还会让他们产生警惕。等到下一批棉布到货,我们就开大量倾销,给那些大生产商们一个深刻的印象。你可以先提前联络一下可靠的销售批发商人,免得到时候一时找不到买家,当然,这个过程要注意保密。”
“我会注意的,最近路德维格那个老家伙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对的气息,正满世界地打听消息。”
“路德维格是谁?”
“本地最大的高利贷商人,涉足香料贸易、造船、纺织等多个行业。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该死的犹太人!”朱利安咬牙切齿道。
“我们的敌人?”许信问道。
“是的,最大的敌人。”朱利安说道,“这个老家伙除了在波尔多有产业外,他的子孙还在马赛与里昂经营着大笔产业,是一个很难缠的家伙。”
“放心吧,朱利安。”许信安慰道,“在我们超卓的成本优势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能是一个笑话,这次我们会让他栽一个大跟头的。”
“那样再好不过了。”朱利安笑了笑,道:“我巴不得现在就看到那个老家伙错愕、沮丧的嘴脸,想想都令人兴奋,哈哈。”
“这个家伙在城内有经营棉布的商铺吗?”许信突然问道。
“当然有,怎么,许,你有兴趣去参观一番?”
“我很有兴趣,我想在‘战争’开始前更好地了解一下我们的对手。”
“好吧,许,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米歇尔,一会你陪许去那该死的犹太佬的商店去参观下,我就不去了,我讨厌见到那个家伙和他的一切。”朱利安随手朝身后的仆人米歇尔吩咐了一下。
米歇尔微微鞠躬:“如您所愿。”
午饭后,天空下起了小雨,但这并不能阻挡许信与孙波二人的兴致。米歇尔在前面带路,此外还有两个穿着考究的跟班跟在许信二人身后准备随时服务,一行五人艰难地走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朝犹太佬路德维格的商店走去。
许信、孙波二人一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中山装与黑色长裤,脚上是舒适、黑亮的尖头皮鞋,左胸口别着一枚双头鹰与阴阳鱼徽章,举着油布雨伞,一边走路、一边打量着街边的风景。当然,他们同时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17世纪的波尔多城区处处透着一股局促狭窄的感觉,街道不够宽阔,两侧的民房同时打开房门的话估计就能挡去小半个街道。路面大多是没有经过硬化的泥路,偶尔见到一些石子路与石板路也磨损得很厉害,充满着一股破败的气息,与这个商业蓬勃发展的港口城市格格不入,反倒是与法国那些封建割据势力浓厚的领主城镇相差不多,这不能不令人感到惊讶。
对于许信的疑惑,米歇尔给出了标准答案:都是该死的犹太商人的错!他们赚走了大笔的法郎,却吝啬于拿出哪怕一个苏来整修市政工程。
许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有用的信息,犹太人在本地区并不得人心。
街道上到处散落着一些垃圾与动物粪便,这令习惯了东岸共和国境内整洁干净街道的许信二人相当不习惯,他们必须非常努力地在街道上寻找可以下脚的干净路面行走。但是这并不容易,下过雨的街道上污水横流,几乎找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
除此之外,你还必须随时小心路两侧楼房上不时倾倒而下的污水。你一旦中招,那么恭喜你,可以回去换衣服了。更令人郁闷的是,你还没法抱怨什么,因为此时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波尔多,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法兰西,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欧洲!
看着穿着马靴在前面走得安之若素的米歇尔,许信认命地叹了口气,今天不该穿皮鞋出门的!
路两边不时出现一些三三两两的流民,这些人形容枯槁,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脏兮兮的面庞后是一双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神彩的双眼。据米歇尔介绍,这些人要么是生意破产的手艺人,要么就是从乡下逃来的不堪领主与教会剥削的佃农,又或者是没有继承权的农夫家里的非长子,在父亲去世后被兄长赶出了家门,总之都是一些可怜人。
“在波尔多也许还能隔三差五地遇到某位夫人大发善心,运气好的话就能够得到一块发霉的黑面包作为食物果腹。如果是在乡下或者别的什么小地方,那么一切就会更糟,他们要么沦为奴隶,日夜为主人辛勤工作;要么就是活活被饿死,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夜晚或早上,尸体与露水作伴;他们甚至连成为强盗的资格都没有。”米歇尔耸了耸肩,说道:“哪里都有可怜人,上帝的子民也不是个个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