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快结束的时候,鹿鸣接到一个电话,表情瞬间就变了,皱着眉头没说两句就挂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了,博物馆我今天去不了了,改天吧,我得马上去个地方。”鹿鸣把手机塞到包里,对他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能做点什么?”靳钰也急了。
“没事,我们改天再约。你没吃饱的话继续吃,我先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鹿鸣来不及跟他详细解释,急匆匆的走了。她一走,他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赌气似的撞了一下靠背。
等鹿鸣赶到老地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南明抱着一团毛巾,孤零零的坐在地上背对着她。
她慢慢靠近他,从背后给他一个拥抱,也坐了下来。
他知道她来了,但他一点也不想动,好像力气都被偷走了。
他俩都没说话,就这么过了好久,他才开口说:“连它的母亲都不要它,它该多恨这个世界啊。”
语气飘忽,不知道是在说怀里的小猫,还是在黑暗中独行的自己。
“它不会恨这个世界的。”
她看着他笃定的说,他偏头疑惑的看她。
“因为,这世界还有你爱着它。”
他僵住身子,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他是一个没有来路的孩子,更不知归途。在这茫茫世间,只感受到恶,还有痛苦。
于是他用一把叫做报复的残刀,从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存在上面切,从关系里面切乐趣,从想象之中切温暖,从人性中切痛苦,切得碎碎的,慢慢喂养他的虚无。
但它太贪婪了,比饕餮还贪婪。于是他一遍遍地重复,扬汤止沸,饮鸩止渴。
直到现在,才终于发现停止怨恨和痛苦的方法,就是有个存在来爱他,就这么简单,也不简单。
曾经嗤之以鼻的,呵,爱?
眼泪终于逃脱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毛巾上。
他恍然般摸摸脸,看清手上的泪迹。多久了,多久没看见自己的眼泪了。
一只手出现在面前替他拭去泪珠,轻柔爱怜。
如果当时,也有人能帮他擦掉眼泪就好了,他就不用在夜里独自咽下它,又酸又咸。
“抱抱我吧。”
像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对母亲、一只倦飞的鸟对天空发出的,最后的哀鸣。
可怜又可悲。
他放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只为得到一个短暂的拥抱。
幸好,她满足了他。
今夜的南明格外的脆弱,白天的坚强乐观不复存在,她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和故事,她只是心疼。
即使在这样的怀抱里,他也不敢放声哭泣,任性撒娇,像小兽一样呜咽。
他的悲伤,是安静的,尽管内心已经歇斯底里。
感受到肩窝处的湿意,她收紧了臂弯,想要给他更多的力量。
“我是好孩子吗?”
他迫切地想要求证些什么,肯定些什么。
“嗯,你是特别特别好的好孩子,没有人不喜欢你。”
她无条件肯定他,认可他,赞美他。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鹿鸣也喜欢我吗?”
“当然,鹿鸣很喜欢很喜欢你。”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你是特别的孩子,是受上天宠爱的孩子,是值得去喜欢的好孩子。”
“那...我也喜欢鹿鸣。”
“嘿嘿,鹿鸣早就知道啦。”
一段童言稚语般的对白,像场甘霖抚慰了一颗干旱已久的心。
最后,他们在一棵黄桷树下埋葬了小黑,愿他在猫星球平安快乐。
临走时,鹿鸣还是有些担心他的情绪,他坚持说他已经好了。
再一次目送她上车离开,他在站台久久没有转身。
他没说错,他的病快好了,却得了另一种绝症,医不好的那种,也不想医,甘之如饴。
鹿鸣啊鹿鸣,有的时候,我宁愿你对我坏一点,好让我停止幻想我们的未来。
可是我们,会有未来吗?
***
鹿鸣回去的路上,给靳钰打了电话,问他到家没。
“哼,在餐厅一个电话就扔下自己的男朋友跑了,你可真行啊鹿鸣。”
电话那头他阴阳怪气的数落她,她都低声下气的赔罪。
“对不起嘛,真的是有急事,我以后不会这样啦,你辣么帅,就原谅我嘛。”
“你老实交代,谁给你的打电话,还有你刚刚干嘛去了。”
“一个弟弟,遇上点事儿,情绪不稳定,现在应该已经好了。”
“弟弟?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