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讷讷不能言,恍恍惚惚的一直看着吕布,不再多言。直到吕布出去了,陈宫才缓缓的回过神来,道:“原来如此!”
他看向吕娴,发现吕娴对着自己笑。
他拱手伏仰道:“女公子,当真为天下第一人也!”
他终于明白吕娴为什么要带吕布来城外了。原来绝非是为了吃苦,种什么地。为的是锤炼吕布真正的潜能与心态。
吕娴笑着将他扶起来,拉着他指了指天空的云,道:“古往今来,公台知道,所有的终极领导有什么共同点吗?!”
“无不都是心志极为坚定之人!”陈宫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艰苦卓绝的意志。为表率者,当为越王勾践!”
“人若无志而争霸,何以长久?!”吕娴道:“我父若是心性不艰,到了与曹对敌之时,于战场之上,主帅迟疑怯战,败是小,身死是大,身尚不能存,还谈什么功业可言?!”
陈宫郑重的看着她的侧脸。
“每一个成事的英雄与王者,他们可能各有优缺点,然而这一样,是无比核心的东西,而我父之前没有,现下却必须要有,此谓王者之魂,有此魂,有天赋之勇,便是不能尽得天下之才,何惧曹操之有?!”吕娴道:“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万全之策,如我父所言,唯死战而已!”
陈宫大震,心服不已,“战略重要,战术重要,谋臣将士都重要,可是主要领导如人之首级,首级若不坚定,便不能真正的驱使得动四肢百骸,以及忠臣良将!更不能服众,激人之勇。女公子所指,宫已明白。”
若无此,便是吕布得了诸葛,得了郭嘉,心志不坚,便会迟疑无断,得了天纵之才也未必能成大事。
曹操,孙策,孙权,刘备,当世英雄,哪一个缺了极为坚定的意志?!
想要与他们争土建国,最重要的核心之意志,便绝不能缺失!
陈宫此时才真正的悟了。
群龙无首,尾大不掉,吕布若是没有最为重要的意志,他日便是将下忠臣良将再多,土地再多,也是守不住,也必会再失去的。
“争于天下,再贪于土地,也不能急啊,争来守得住的,才是自己的,”吕娴道:“他日淮南袁术,必败死我父之手,而我父如今,已然配得上诸侯之称了。那时再有土地,自是多多益善!”
陈宫眼中露出眼热,看着外面的吕布,只觉他的背影,竟然让他从一分崇敬,生出七分的崇拜来。
这样的素质,才堪为主公。
陈宫此时的心才真正的落实到了肚子里。
陈宫看了吕布良久,回过神才发现吕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一怔,道:“一时看主公失了神,女公子面前失仪了。”
“公台何故智迟?”吕娴道。
陈宫怔怔的,恍惚了一下。
吕娴道:“如今我父心志已定,而公台可还有迟疑之心吗?!若无,往后若遇事,自断皆可。”
陈宫真的觉得吕娴看透了所有人,她看出自己的迟疑,看出他总来问她的无断。
陈宫心中唯有叹服,对她拱手服帖不已。
女公子信人知人,知放权,如此信重于他,他焉能不报啊?!
吕娴有智,却不独霸己智以逞能及私欲。这样的人做为他的后盾,他陈宫在军中做决断,还有何惧之有?!
陈宫这个时候,也是带着坚定的意志和心态的。
如今,主帅心性已然坚定,剩下的准备诸事,便都是臣子良将所为的细枝末节了。
群龙已有首,何惧天下诸侯?!
陈宫回到军营,与张辽高顺道:“高将军守城,并肃兵备战,宫与文远且带人亲去迎杨弘进城!”
张辽应了,自去点五百兵。
高顺道:“袁术莫非要先礼后兵?”
“文则武备,以备不时之患,袁术此人虽无断,然,他手下有诸多谋士,只恐他听了进去谏言,图谋主公。”陈宫道。
高顺道:“看来杨弘此来不善。”
陈宫颔首,两人对视一眼,皆已知必要严阵以待了。
陈宫出了帐,便与张辽带五百兵士出城去迎接杨弘。
且说吕布在田梗间徘徊良久,吕娴出了草庐,到了他身边。此时星光满布,月华皎洁,春日的寒到人身上,依旧如刀割肉一般的疼,然而吕布仿佛无所知觉似的,就连吕娴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察觉,他忽的蹲下来,大掌从田间捧起了一手土,怔然良久。
“纣王败逝,周王室建,封功臣诸侯与疆土,这便是封土建国的来历,经历春秋五霸,到战国秦一统天下,再到陈胜起义,汉王沛公立汉室江山,已然千年矣……”吕娴的声音很轻,柔柔的如风。
吕布听着,并没有回头,手却不禁握土更紧了紧。
他是雄性,还是有大才的雄性,又怎么能没有贪土建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