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凡调转马头,看见叶欣颜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侍雨和识书几小厮长随见叶欣颜过来,相互对视之后,悄悄地溜下马背,拉着马缰绳站在江一凡身后。
“民妇见过江大人。”叶欣颜在江一凡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敷衍的行了个礼,问道:“江大人到此,可是有事?”
江一凡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欣颜,忽然想起年初,在赴任路上见到叶欣颜时的情景。
那时的叶欣颜也是这样仰头看着他,也是没有国公府大小姐的一贯嚣张气派,还一副蓬头垢面的潦倒样子,穿一身打着补丁的破旧衣衫,言语之间还透着些拘谨局促。可是,不过几句话之后,就压不住性子,横眉立目起来,差点原形毕露。
时隔大半年,叶欣颜依然是仰头看着他,却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潦倒和窘迫,从容镇定了很多。
这时的她,虽然还是没有国公府那盛气凌人的气派,没有绫罗珠翠环绕,没有众多丫鬟仆妇拱卫。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一众人面前,却丝毫不落下风,比京城时更加耀眼夺目。
江一凡眯眼打量了叶欣颜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本官记得,养牛场里饲养的都是产奶牛,怎么看着牛圈里面没剩几头牛了?”
叶欣颜微微仰头看着江一凡,觉着这个角度还是太大,又退开几步。
由于相距又远了几步,只得朗声说道:“养牛场里面产奶量不足五斤的母牛,这次都拉出去帮助收成了。秋收之后,也将作为普通耕牛饲养繁……”叶欣颜看看江一凡骤然皱起的眉头,心里多打了个转,再看看江一凡身后的一众县吏衙役,把那个“殖”字咽了回去。
江一凡见叶欣颜适时地没把那两个足够惊世骇俗的字句完整说出来,也是松了口气。眉头却依然没有舒展,用责备的口气敲打道:“齐娘子虽然掌管养牛场,却也是个妇人,这样子大声言语实在有碍妇德。”
叶欣颜只撩起眼帘扫了江一凡一眼,连话茬都没搭一下,就又垂下了。
想什么呢?距离这么远,我说话声音如果小了,你听得到吗?在这清远县里,你的官是不小,可老姐我的身份也不差,既然江大人你一定要高居马上,那就只能委屈您听听没妇德的人大声说话了。
江一凡没得到叶欣颜的回应,只得又开口问道:“养牛场里那些长工短工回自家收割庄稼了?还是派往各处照看耕牛了?”
“回大人,那些人都派往各处照管耕牛了。他们自己家里的农事做到一定程度,养牛场会安排他们自己用一天耕牛,不会耽误家里的农活儿。”
汪桥在存放牛奶的库房外面临时搭建了棚子,他日常就在棚子里做事。
这个地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养牛场,他看着叶欣颜孤零零一个女子,面对着高居马背上的十多个官府中人,忽然间有些替这个女子感觉凄凉。就算叶子能力惊人,可终究也是个女子,作为一个女子,叶子独自担起的事情有些多了。
汪桥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叶欣颜处走过去。
他在叶欣颜两步远的地方站住,对着江一凡施礼道:“小民汪桥,见过知县大人。”
江一凡在汪桥起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审视的看着汪桥,淡淡说道:“免礼。”
汪桥直起身,依然拱着手,说道:“众位大人和官爷巡视农事辛苦,可要下马歇息片刻?小民也好给大人和官爷们烧水沏茶。”
江一凡听到汪桥口中说出众位大人和官爷,猛然意识到他身后还有别人,也就是说,高居马背上、让叶欣颜仰视的还有他身后的众人。
江一凡回头,看见他身后的县吏、衙役们都高高的坐在马背上,只有贴身伺候他的小厮拉马站在地上。
他再转回头,他们这么多人面对的,只是一个女子。
江一凡阴沉着脸,从马背上下来。他身后,立即哗啦啦的下来一片人。
叶欣颜毫不掩饰的撇了撇嘴,看看知县大人这反应,硬是被人提醒了,才想起他是领着人的。就这脑子,怎么当得探花郎,转的也太慢了些。
“在临近村落出力的耕牛晚间怎么安排的,牵回来吗?”江一凡没去歇息喝茶什么的,站在原地,没好声气的问叶欣颜。
叶欣颜的回答也不带什么色彩,干巴巴的回道:“近处的耕牛晚间牵回来,远处出力的耕牛和牛倌已经找好住处,就近歇息了,农忙结束后才回来。”
“范正元在哪儿?”江一凡问道,还是没多余的话。
“就在清河村的农田,照管耕牛的劳作情况。大人若是巡视收割,在田间就能看到他。”
江一凡招呼也不打一个,跨上马背,调转马头就走。他身后又是呼啦啦一片,纷纷打马,仓皇的跟上去。
在新房子工地,章五四远远看着养牛场那里,问齐友年道:“好像是县衙的那个江大人,怎么在马上没下来?看起来来势不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