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明琮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甘氏居住的偏院,在侍女的引领下朝外走去。
忽然,一道模糊的语声传入耳中,他蓦然停步,转头寻去。
他熟习骑射,耳力和目力都是绝佳的,远远一眼,便认出了她,当下转了方向,大步朝她走去。
“甘将军!”侍女的急声劝止反而惊动了远处的姑娘。
她转身望来,看到他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甘明琮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朝自己走近到合适的距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抬起小脸,满眼亮晶晶的期待。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他这样兴冲冲地出现在她面前,竟然只是为了打碎她眼里的期待?
可是他的沉默却令她眼里的期待瞬间化作了恐慌,甘明琮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打听到!”
她怔愣了片刻,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向他行了个礼,轻声道:“多谢将军……”
……
永康十九年,春,陇西叛乱,关中军被调去平叛,代州终于留给了他。
拿到代州后,他总算能放手去查林致之的踪迹了。
林致之是在一次对戎战役中战死的,那次战死的靖南军将士足有五千,遗体太多运不回来,便由大将军赵秉义做主在代州焚毁了,只带了骨灰回京。
没有见到尸首,很多人都不愿相信自己牵挂的人真的没了。
可是代州一地,一直在赵秉义掌控之下,江南士族无法插手,直到今天,他接手了代州。
时间和大火足以毁去一切痕迹,他也不知道还能找到什么,但总该找找,毕竟还有人在等着他……
从春到秋,竟然真的被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当年一共六千靖南军参战,被拆分成了三支,林致之所在那一支作为先锋正面迎上了夫蒙察,然而先锋之后,不见大军来援,两千靖南军尽数阵亡!另外两支靖南军也被用作了先锋,死伤惨重,幸存不过千余!”
卫长淮说的是当年那一役的战况,有赵秉义上报的,也有他们这半年多调查来的。
甘明琮敲了敲散乱满桌的纸张,眸光冷锐:“当年打扫战场的人、见过焚烧尸体的人,都表示,焚毁的尸体中,半数以上都没有身着靖南军军服!”
“半数以上……”卫长淮眉心紧拧,“这半数以上的人,能去哪儿?”
“有两个去处!”甘明琮的眼睛亮了起来。
卫长淮也想到了:“萧梁?”
年初,陇西生乱,始于萧梁。
萧梁,起于陇西,自称宁王之子,先帝嫡孙,得陇西贵族拥护,一现世便声势惊人。
已故宁王,曾执掌靖南军,倘若当年那些靖南军将士遇难时西逃,遇宁王之子,被其收归己有便顺理成章。
如今陇西已经是萧梁的天下,打探起来并不方便。
但还有一个去处,却是可以打探一下的。
兵临城下,城门开,单枪匹马而出。
燕望西愣了愣,大笑道:“小甘将军终于想通了?要跟你燕哥哥投降了?”
甘明琮勾了勾唇,长枪往地上一震,刹那间,城楼上万箭待发。
燕望西赶紧催着马儿退了两步,嚷道:“你别吓唬你哥哥,我这是在射程之外呢!”
话音未落,城楼上一箭破空,扑面而来。
燕望西大骇,提枪格开,又退数步,抬头一看,那箭手,可不就是卫长淮!
甘明琮大声嘲笑他:“燕怀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怂货?”
燕望西嗤笑道:“卫牧怎么有你这么个缩头乌龟的外甥?”
甘明琮脸色一僵。
这半年多,他又何尝不憋闷。
只是,朝中在任命他为代州守将的同时,也下了死命令,只许严守,不许出关。
因此,他只能独自出关城。
燕望西打量了他两眼,笑道:“那你这是做什么呢?就算我的人进不了射程,你一个人跑出来有什么用?缩着多舒服啊!”
甘明琮懒得与他口舌相争,顾自问道:“四年前,白狼部落有没有俘虏一个名叫林致之的男人?”
燕望西惊讶地看了他好几眼,问道:“那个叫林致之的,是什么人?”
他本来想回答是他的表哥,眼前却突然浮现那女孩儿期待的双眸,不由得柔软了嗓音道:“他是一个女孩儿的哥哥,他失踪四年了,他的妹妹一直在等他回家……”
燕望西听得目瞪口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
“哎呀呀,我们小甘将军居然有个心上人,你这么痴情你爹娘知道吗?我还当你要表现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结果特地跑出来问人家哥哥,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燕望西可没打算给他留面子,嚷得特别大声,连带着他身后的戎人也跟着大声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