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赋春这辈子只做过一件不规矩的事,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不规矩了。
那天,他刚刚升任中书舍人,被中书省的同僚们拉出去喝酒。
一般情况下,他是要拒绝的,一来他不善应酬,二来,他也不会喝酒。
但那天,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只是,他的酒量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差一点,眼看同僚们都一个个清醒地走了,剩他一个迷迷瞪瞪地坐着,缓了好久,才在长随的催促下起身,步履轻浮地走了出去。
这座酒肆的酒菜不便宜,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因此大多躲在包厢里,关着窗,烧着暖炉,这大冬天的,又已经入了夜,大堂里几乎没有人。
因此两个坐在大堂中央的的小姑娘就特别显眼。
凌赋春从楼梯上下来,往门外走的时候,路过了那一桌,一丝少女的馨香猝不及防钻进了鼻子。
突然就想起了方才被同僚打趣的浑话:“凌二郎年纪还小,只怕连姑娘家的头发丝儿都没摸过呢!”
谁说他没摸过?他家里不是还有个姐姐吗?他姐姐的头发——当然也是没摸过……
他姐姐那么凶悍,谁敢摸她头发……
凌赋春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这一眼看过去,就有点挪不开了。
这姑娘的一头秀发真是美极了,黑鸦鸦的,也不知是不是醉眼朦胧的缘故,只觉得那一头青丝在灯火下如有流光,美得不可方物。
大约是喝多了,又或者是鬼迷了心窍,规规矩矩了近二十年的凌赋春做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他伸出手,摸了摸人家姑娘的秀发。
触手时,柔软顺滑,仿佛还带着一丝温暖,他瞬间觉得脑袋更昏昏沉沉了。
但很快,他就清醒了。
他的手摸到姑娘的秀发之后,只握了一那么一下,那姑娘就猛然回头,凌赋春刚刚一惊,还没来得及看清姑娘的面容,就来了个天旋地转——
“砰!”背上一阵剧痛,脑袋就清醒了。
长随吓得差点不敢上前扶他,哆嗦着说:“姑娘,我们家公子是喝多了,不是有意的,他平时不这样……”
边上侍女怒道:“喝多了就能乱来吗?知不知道我们姑娘是谁——”
“咳咳!”那姑娘清了清嗓子,侍女便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换成一声冷哼。
凌赋春刚从桌上滚下来,酒楼的管事便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打量了两眼凌赋春,又打量了两眼那位姑娘,客客气气地说:“两位请把损坏的碗碟赔一下,然后打架麻烦移步门外!”
凌赋春忙道:“我赔我赔!”
可一掏钱袋,竟然空空如也!
凌赋春苦着脸,小声道:“我是长兴侯府的,能赊账么……”
那姑娘“噗嗤”一笑,道:“我来赔吧!总是我打碎的!”
姑娘的嗓音清脆而轻快,好听得像母亲手上两只玉镯碰撞时的声响,凌赋春愣愣地抬起头,终于看到了姑娘的面容,瞬间脑袋又有些晕了。
这样美的秀发,这样好听的声音,竟然还长得这样好看!他今天是撞了什么运了?
姑娘还在同酒楼管事说着话:“我们不打架了,我还要坐一会儿,你给我们换个座吧!”
她说起话来虽然和气,用的却是命令的口气,管事犹豫了一下,便照做了。
凌赋春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挪到了另一个座位。
她坐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招了招手。
凌赋春忙不迭小跑到了她面前。
“你是长兴侯凌家的子弟?”她问道。
凌赋春点头,心里有点忧伤,他一直是长辈们眼里的好孩子,今天居然惹了这样的事,她要是找上门去——
凌赋春咬了咬牙,家法责罚什么的也是他该得的!
“谁教你来摸姑娘的头发的?”她又问道,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好似不太高兴。
凌赋春一下子愧疚得不行,几乎把脑袋埋进了胸口:“是、是我、是我自己……喝多了……是我对不起姑娘,姑娘要罚要骂,凌赋春不敢有半点不从!”
她“噗嗤”一笑,道:“也没那么严重——”打量了他两眼,又问,“你平常不喝酒吧?”
凌赋春羞愧地说:“我、我酒量不好,平常很少喝的,实在是、实在是今日轻狂了……”
她笑着说:“你看起来可不像轻狂的人啊?”
这句话仿佛是夸奖,凌赋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今日得了升迁令……”
她意外地“咦”了一声,笑道:“那可要恭喜你了!你升了什么官呢?”
凌赋春偷看了她一眼,努力压下唇角,谦逊地说:“是……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负责御前拟诏,是个极为机要的职位,正五品对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