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太子寿辰,八方来贺。
太子禁于承乾殿已有两月,废太子令也已经在朝会上颁布,虽然被朝臣挡了回去,但谁都看得明白,太子林愿之已经失宠于御前,地位岌岌可危。
却在这样的关头,太子寿辰竟得到了八方来贺。
江南六姓、靖南三将贺表附礼,赴京献礼的是六姓之中最为清贵的虞氏家主,不过江南一系一向亲近太子,重礼来贺也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连天子寿辰都敷衍了事的代国公甘明琮竟也送上了重礼,一箱箱的奇珍异宝,都是从戎人王庭抢来的,当初林时生全都赐给了他,如今,他竟然送到了太子手上。
代州派来献礼的是富甲天下的襄国夫人。
更稀奇的是,刚刚归顺的陇西也为太子寿辰送来了贺表和重礼;陇西四姓、雍国公府均有所表示,而陇西派来赴京献礼的,是目前陇西第一士族长安李氏的少主李庸。
“下臣谨奉雍国公之命,为我朝太子殿下奉上贺寿之礼,以表恭谨臣服之心!”
李庸仪表温文,比起虞氏家主和襄国夫人而言,显得文弱而没有攻击性,可说出的话却是最尖锐的。
“还有一份礼单,是国公特意为秦国公主及笄礼所备!听闻公主在京中久不过问陇西事务,国公心中惶恐,愿以陇西六十四府贡品进献,以显陇西对太子及公主的忠心,恳请公主勿要弃陇西于不顾!”
陇西、江南、代州都距离京城有一段路程,借着送太子寿礼,顺便把间隔一个月后的公主及笄礼也一并带来,这很正常。
不过正常来说,及笄礼会留到正日子再送,像这样一股脑儿倒出来的,大多是如李庸这样借机为太子和公主壮威的。
话是李庸最会说,但送礼送得最惊人的还是甘明琮。
承乾殿内,林嘉若拿着甘明琮送来的匕首,沉默地端详着。
“我听说甘将军有把匕首是卫氏家主代代相传的,该不会就是这把吧?”已经很久不关心外物的林愿之见到了这把匕首,都有些把持不住。
林嘉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把匕首,是上次回苏州的时候,卫老将军送给甘明琮的,她自然也认得,至于是不是卫氏家主代代相传,这其实并不重要。
卫氏家主的信物,如怎么比得上代国公甘明琮的信物?
那是八百破燕、五千破戎的甘明琮,是捣毁整个犬戎部落、生擒夫蒙察的甘明琮,是三千兵马平定江南二十万叛军的甘明琮,他的信物,他的表忠,可比谁都来得锐不可挡。
这把匕首,足以帮助无数动摇的人下定决心。
正想着,殿外来报:“陛下传公主殿下紫宸殿觐见!”
林嘉若眉眼一拢,也不知是不是天色暗下的缘故,垂眸处,阴影深沉。
她弯下腰,将匕首插进靴筒里,直起身,拍了拍林愿之的肩,语气平和地说:“别忘了,娘在宫外等你!”
“姐姐!”林愿之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漂亮眼眸里的挣扎哀痛得教人揪心。
林嘉若慢慢地将袖子一点一点从他掌心里拉出来,抚平了袖口的褶皱,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绕过屏风,姜绍等在门口。
“传讯出去!东华门、东城门就绪,保护太子——”打开殿门,徐徐迈出,“燕子和净植于紫宸殿外,屏风倒,则号令出!”
踏进紫宸殿,竟然比承乾殿还冷了几分。
她突然想起来,寒冷能让头脑保持清醒这个说法,还是他教她的。
林嘉若抬头望向御案之后负手而立的天子——所以,他现在是清醒着吗?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清醒的?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冷不防,上面那人冷笑了一声。
林嘉若一个激灵,顿时挺直了肩背,目光同样冷了下来。
“晋陵王府、江南六姓、雍国公府、陇西四姓、袁氏、谢氏……”他语声冰冷地细数着这次为太子寿辰献上大礼的“太子党羽”。
林嘉若不由得勾了勾唇,示弱无用,那便示威好了,反正在他眼里,她和愿之早就在结党了!
林时生又冷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没想到,甘明琮竟然也弃了一贯的立场,特意送礼来为你助威!”
林嘉若笑了笑,没有回应。
那把匕首,果然督促着许多人下定了决心。
“引外兵围内宫,令四方朝贺——”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们闹得这样大,是想逼宫造反吗?”
林嘉若轻声笑道:“造反的罪名,迟早是要冠上的,是不是?否则,愿之不死,陛下怎么能安心呢……”
林时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从未想过要愿之死。”
林嘉若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之前没想过,不过是觉得愿之没有那么大的威胁,流放足矣;如今四方寿礼抵京,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