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过处,在墙下拉出一道阴影。
林修之就拉着她站在阴影下,把随行的侍卫都赶得远远的。
然而冷着脸瞪了她许久,也没说出话来。
还是林嘉若先急了:“你有话快说,再不出宫天都黑了!”
林修之一张冷白冷白的脸顿时憋得通红,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离大哥远点!”
林嘉若瞬间瞪圆了眼:“为什么?!”
林修之又憋了好久,再憋出一句:“你一个公主,不要结党!”
林嘉若顿时双眸冒火:“是不是我现在跟谁走得近都是结党?干脆把我也圈禁起来啊!”
林修之眉心紧拧,忍气吞声道:“四妹妹,我这是为你好!”
林嘉若冷笑:“二哥哥,你对人的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承受得起的!别到最后,我也这辈子都不想见你了!”
林修之瞬间脸色煞白,目光寒如利刃,刺得林嘉若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心里既有些怕他,又惦记着袁宴的事,索性多退了几步,见他没有动作,飞速地跑出了宫门。
大相国寺不远,林嘉若骑马到的时候,太阳也还没落山。
大约是为了避嫌,袁宴只派了个小沙弥在山门处迎她,将她带入了一处幽静的禅房。
禅房内,暖炉已生,茶点俱备。
袁宴迎了她进屋后,跟在她身后略带惊讶地说:“怎么来得这样快?晚膳可曾用了?”
林嘉若不愿多出事端,便随意点了点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袁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没吃的话,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吧?你一边吃,我一边说!”
林嘉若不想争辩,也确实是有些饿了,便拿了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袁宴目光一软,语气顿时有些含笑温存:“今天下午,陛下突然令谢幼卿拟诏,未及数语,谢幼卿便弃笔下跪,拒不拟诏!”
语气再温存,也掩盖不了内容的惊心。
林嘉若顿时停止了进食,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紧绷着身子看着他,正开口要问,他便自己说了下去——
“陛下令谢幼卿拟的是——废太子诏!”
她的目光骤然一颤,所有情绪揉成一团,先是摇摇欲坠,而后片片碎落。
双手无力地垂到膝上,失神地望着他,眸光渐渐黯下,雾气蒙蒙,仿佛随时要落下泪来,却又始终没有凝结出泪水。
“林嘉若……”他喃喃唤道,心中慌乱一团,准备好的应对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得笨拙地说了句,“你别难过……”
林嘉若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直到他忍不住走近了两步,才目光微微一动,轻声道:“我该怎么办?”
这一声问得极轻极淡,茫然得教他为之心颤,语气也急促了起来:“你别怕,这事不会成的!谢氏、谢氏早已暗中与我盟定,谢幼卿不肯奉旨拟诏,就算天子金口玉言,诏令出,就算绕过门下省的审议,尚书令谢宣曙也不会奉诏的,届时不过空口诏令一道,无人肯奉其为旨!
“宗亲、清流,半数以上,都不会同意废太子,即便他当朝宣布,也不过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她目光再次一颤,终于落下了一滴泪,“袁宴,你怎敢如此小看我的父亲?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怎么会做不成?”
那一滴泪落在她膝上,没入衣料之中,却仿佛在他心上灼出了一个洞。
他紧了紧拳头,声音微哑道:“我袁宴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也从未不成过!”
林嘉若怔怔地望着他,仿佛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袁宴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低声道:“你可有想过如今天下兵力分布?我袁氏将领虽在京城十二卫中占比偏弱,却足足领了三分之一的关中军……”
“别说了!”她低声喝止,神色惊慌无措。
袁宴微微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
无论天下兵力如何分布,她想要的,只是她的父亲,打消那个充满伤害的念头。
那位皇帝陛下,如何才会放弃废太子?除非那个让他想废太子的理由不存在了——
“袁宴!”她猛然冲到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令他逐渐聚拢的神思瞬间涣散。
“你不要乱来!”她低声喝道。
袁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声道:“林嘉若,夺嫡之争,是不容心软的……”
她目光闪了又闪,仍旧是颤巍巍地说了那句:“你不要乱来……”
这样的哀求,他根本无力拒绝,甚至来不及思考,已经情不自禁作了回应:“好,我不乱来……”
心中略一犹豫,轻轻覆上了她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缓缓收拢,掌心里传来柔嫩纤细的触感,让他的心渐渐扬起,只觉得为她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