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嘉若第一次在宫里过年。
初一一早,她便被林时生带上大殿接受百官朝拜,与百官共食后,回到掌珠殿,又迎来了内外命妇朝拜。
按照旧例,大年初一,是皇帝在前朝接受百官朝拜,内外命妇入后宫向皇后朝拜。
但是林时生没有皇后,当年天子登基时,随天子一起接受百官朝拜的却是秦国公主;而这几年,秦国公主不在京城,内外命妇朝拜的都是后宫位分最高的贵妃裴氏,如今,秦国公主回京了,难免让许多人不知所措。
幸好,也不知林时生是不是有意为之,总之,林嘉若被带去了大殿,命妇们就还是去朝拜裴妃,午后,再转头去掌珠殿,等候秦国公主从前殿回来。
这一天,一直忙到了黄昏才得空。
宫里清净下来后,林嘉若便去了承乾殿看望林愿之和林嘉薇。
林愿之果然十分自觉地在练武了,林嘉薇便坐在一旁看着,见到林嘉若过来,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
“少保一直都是这样吗?只让愿之自己练着?”林嘉若有些意外,没想到慧秀这么不负责任,也不知爹爹当年是怎么练出来的。
林嘉薇摇头道:“也不是的,少保平时都会花一刻钟指点一下,不过今天没来,可能是昨夜喝多了。”
林嘉若点点头,没有太放心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下回再见到慧秀,会是那样一番景象。
林嘉若赶到紫宸殿门口,正好碰上了萧桓,这位长袖善舞的鸿胪少卿第一次板着个脸朝她行礼,忍住了前冲的脚步,让她先进了殿。
殿内跪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慧秀。
哪怕林时生做了皇帝,慧秀身为帝师,也从来没跪过,林时生又不是拘泥于礼的人,一直都是随他去。
但此刻他却跪着,如泥塑木雕一般,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林时生铁青着一张脸看着他,眼中尽是挣扎。
林嘉若刚要开口,殿门再次推开,是林愿之赶来了。
“师祖!”林愿之急切地向慧秀冲去,林嘉若忙拉住他,他焦急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师祖他怎么会……是不是有人冤——”
“闭嘴!”林嘉若低声喝止。
虽然她也不敢相信,可慧秀这么高的武功,又是这样特别的身份,如果没点真凭实据,谁能将他五花大绑送到紫宸殿来?
还没审问就先入为主,愿之这样沉不住气,迟早要惹出事来。
果然——
“呵呵!”下面跪着的女子冷笑一声,“太子殿下这么急着为少保脱罪么?”
萧桓走到她身边,缓缓跪下,沉声道:“夫人不可失礼于御前,陛下定然会为岳父大人作主!”
魏九娘沉默了片刻,冷笑道:“这是我魏家的事,与你何干?”
萧桓轻声一叹,无奈地唤了一声“夫人”。
魏九娘没有看他,扬起头直视着林时生,大声道:“听闻陛下仁心仁德,优待前朝宗室,我父亦是前朝驸马,不知陛下可愿为我父申冤,还魏家公道!”
她一身麻衣,已是重孝加身,她身旁的魏七,也换上了素服,魏七是魏氏这一代官职最高的,也是天子心腹,此刻却沉默着没有说话,既没有帮他的堂妹魏九娘说话,也没有帮着帝师慧秀说话。
“慧秀,你自己说!”林时生沉着脸道。
慧秀跪坐在地上,头也不抬,嗓音嘶哑:“魏许是我杀的……”
“师祖!”林愿之急声喊道。
林嘉若忙捂住他的嘴,一颗心直直下坠。
殿内响起萧桓清晰而沉重的磕头声与朗朗请愿声:“请陛下严审钱塘公遇刺案,以慰魏公冤魂!”
魏七也终于结束了沉默,重重磕下一个头,声音沉沉:“请陛下严审!”
至此,魏九娘终于痛哭出声。
……
“具体原委我也不知道。”魏七单独留下后,似乎轻松了许多。
“昨夜三更不到的时候,我叔父身边的人报到我这里来,就说我叔父已经遇刺身亡——我赶到时,我家九妹已经到了,太子少保也已经被当场擒获,九妹要我一起进宫,我……”
魏七露出了几分委屈。
魏许出事之后,魏许身边的人分明先去通知了魏九娘,等魏九娘来了控制好局面后才来通知他,他相当于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被拖着进宫告状了。
林嘉若道:“她大概是怕你碍于少保的身份不肯为她出头……”
林时生纵容保留了魏许钱塘公的爵位,可魏家这两房毕竟跟前朝不同了,魏七娶的是宗室县主,又有从龙之功,是真正的天子心腹;而魏许,除了一个钱塘公的空衔,就只剩下一个出嫁的女儿,偏偏女婿也是个身份尴尬的人。
如果魏七不肯帮忙,魏九娘一个孤女确实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