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饭”只是谦辞,事实上,卢寿荣的庄子并不小,这便饭也不随便。
不但酒菜盛具样样精致,就连请的陪客也很用心。
林致之这边,他没有请太多军中将领,只请了黄州别将和知府甘仪;考虑到身份最尊的秦国公主是个姑娘家,特意请了几个小姑娘作陪。
本以为正式祝酒之后,小公主就会嫌弃待着无聊,跑去和小姑娘们讨论胭脂水粉去,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一直坐着没动。
这就尴尬了,这么尊贵的身份,也不是他们小小地方将领能请得动的,但是有个小姑娘在场,让他们怎么跟郡王殿下谈一些男人间容易亲近的话题?
卢寿荣这边开不了口,公主殿下却先开了口:“听说卢都尉是潭州长沙县人?”
卢寿荣恭敬答道:“正是!”
小公主转头对郡王殿下笑道:“上回大哥那套被我弄损了的集锦墨,好像就是长沙产的吧?”
林致之含笑点头。
卢寿荣却听得精神一振,笑道:“早就听闻殿下善书,殿下用长沙墨,是长沙的荣幸啊!”
林致之在那谦逊地说着“都尉过奖”,林嘉若却丝毫不知收敛:“是啊,我大哥不但爱用长沙产的桐花烟墨,还爱收藏集锦墨,之前那套‘御园图’是我父皇赐给他的,可惜被我弄丢了两锭……”
说着,朝郡王殿下笑了笑,好像是在表达歉意。
林致之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宽容地一笑,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无妨,‘御园图’原本就数量多,少一锭两锭也不碍事;我倒是听说长沙墨匠曾制了一套‘西湖图’,仅有十锭,以西湖十景命名,每一锭都是不同的名品,十分珍贵——”
说到这里,笑了笑,举杯向卢寿荣遥遥一敬,浅浅地啜了一口,低头一默,似乎有意将刚才那段话揭过了。
但卢寿荣却一脸的如获至宝,笑容比刚才真诚多了。
气氛正酣时,林致之含笑举杯向卢寿荣,神色仿佛郑重又带着亲切,道:“申州的事,还没正式向卢都尉道谢呢!”
卢寿荣忙起身鞠躬,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殿下有所差遣,是我们黄州军、也是陆氏的荣幸!”
他提到了陆氏,算是一个明确的表态了,林嘉若心中一喜,忍不住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特备的果酒,一边举杯,一边美滋滋地想着。
再把申州军入境的事一说,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然而,杯沿还未碰到嘴唇,就被身后一人拂了出去。
“有毒!”燕子急呼。
酒杯落地,应声而碎,诸人言笑倏然停滞。
林致之猛然起身,面沉似水。
酒水泼在地上,瞬时冒起一阵青烟,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了。
净植厉喝一声:“保护公主!”十二名公主卫眨眼间将林嘉若围得密不透风。
林致之的目光从地上扫向卢寿荣和黄州别将,沉声喝道:“拿下!”亲卫们迅速包围了两名黄州守将。
卢寿荣面色惨白惊惧,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直到被长刀架在脖子上,才回过神来,嘶声道:“殿下!这其中必有误会!”
林致之冷笑道:“你倒说说看,有什么误会?”
卢寿荣咬紧牙关,半点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卢家的庄子,所有酒菜都是他卢家备下的,刚开宴的时候他还向林嘉若殷勤劝过酒,说这酒是他们卢家特别酿的,尤其适合姑娘家饮用。
“末将、末将没有任何理由要害公主殿下啊!”卢寿荣急得浑身冷汗,“公主殿下若是在卢家出了任何事,末将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边上的别将也是一样的说辞。
然而林致之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甚至黄州知府甘仪的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秦国公主死在黄州,可能导致卢寿荣以及其背后的陆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但还有一种可能——
当朝廷与陆氏不可调和时,林致之——不,是萧梁,就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有没有理由,等本王问过陆苍就知道了!”林致之攥紧了拳头,温雅和从容遍寻不见,没有当场毙了卢寿荣,已经让他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
年轻郡王的目光和话语几乎令卢寿荣全身血液冻结,他这是要上升到整个陆氏!
行刺秦国公主,这样的罪名,整个陆氏都背不下来!
“甘大人,请至黄州大营,令军中将领束手待命!”
“简澜!传令费乘风!速领申州军围黄州大营!凡有异动者,杀无赦!”
一条条杀意凛然的指令传入卢寿荣耳中,却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刹那间,他心中恍然大悟!
愤怒上涌,他也顾不得畏死了,冷笑数声,道:“郡王殿下真是好算计!”
他这一声,林致之并未放在心上,可林嘉若却听得心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