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十七年,辛卯,二月初一。
春昼初长,风和日丽。
太祖承天告祭,服衮冕,北面拜受,即皇帝位。
定国号“周”,改元建隆,大赦天下。
建隆帝即位当日,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册封嫡长女林嘉若为秦国公主,并指了离紫宸殿最近的宫殿,改名为掌珠殿,赐给秦国公主居住。
新帝的登基大典,自然是不会含糊的,饶是林嘉若休养了整整半个月,这样一套跟下来,回到掌珠殿时,也差点没能跨过门槛。
“小心!”林致之紧走了两步,扶住了她。
徐窈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边上前从林致之手里接过她,一边叨叨地埋怨道:“你才刚好一些,就要这样折腾……哪有女子参与登基大典的?非要嚷嚷着叫全天下都知道他疼你吗?做那些表面功夫有意思吗?”
林嘉若笑嘻嘻地说:“他就是要嚷嚷着叫全天下都知道啊!”
爹爹同她说着登基大典的安排时,兴奋得就像个孩子。
“阿若,我就是要你站在宗亲的最前列,就是要教全天下的人都知你敬你不敢惹你!”
徐窈宁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林时生有多疼女儿,她当然知道,可如今日这样,仿佛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未免令阿若风头过盛,总令人有些不安。
但这个不安,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憋在心里又难受,目光转了转,就忍不住想拿旁人出出气。
“你怎么还不走?天都黑了,还想留下来吗?”徐窈宁语气咄咄地说。
她说的正是送林嘉若回宫的林致之。
林致之微微一笑,不仅没有告辞,还往里走了进来。
立即有乖巧的宫女奉茶上来,被徐窈宁瞥了一眼,进退两难地站在了原地。
林致之含笑踱过去,取过宫女手中的茶,闲闲地啜了一口。
徐窈宁皱着眉正要继续赶人,被林嘉若拉着手摇了摇,才忍下一口气,等着他开口。
林致之将茶盏放回茶盘,看着宫女低头退下后,才淡淡开口:“徐娘子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徐窈宁脸色变了变,语气不善道:“你想说什么?”
“已经拖了半个月了——”林致之抬头直视着她,“徐娘子准备什么时候放愿之入宫?”
徐窈宁沉默地看着他。
这眼含倔强的模样倒是和林嘉若一模一样,林致之不由得缓了语气:“如今三叔的家眷都已入宫,徐娘子一直扣着愿之,莫非是不愿他来做这个太子吗?”
徐窈宁依旧不说话。
“大哥哥,你先去吧!”林嘉若忽然说道,神色冷静地看着徐窈宁。
事关燕怀,林致之明白她想单独和徐窈宁谈谈,便点头告辞了。
遣退了宫人,华美清丽的宫殿内,就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我确实不愿愿之来做这个太子!”反而是徐窈宁先开了口。
“甘明琮出关后渺无音讯,靖南军依旧盘踞江南不动,我不信他林时生能挡得住燕怀!若这京城迟早要破,何必让愿之来受这屈辱?”
林嘉若缓缓开口:“所以你想带愿之去投奔燕怀?你确定他愿意?”
徐窈宁蓦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才找回声音:“阿若,你一直认为我是要带你们去投奔燕怀吗?你一直认为我要把你从疼你爱你的父亲身边带走,然后托付给一个你完全陌生的男人吗?”
林嘉若也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娘、娘不是燕怀的人吗?”
“我怎么就是他的人了!”徐窈宁突然拔高了声音,显然怒极,“我费尽心思离开林家,难道是为了成为另一个男人的附属吗?”
林嘉若慌忙将她往里拉,按在床榻上,给她顺着气,陪着小心道:“娘,我错了,我不懂,你别气了,小声点……”
徐窈宁是气不出来了,扑棱一下就掉了眼泪,将林嘉若吓得连连赔罪,还是不见好转。
直到她小嘴一瘪,带着哭腔道:“娘,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徐窈宁才慌忙擦了眼泪。
“娘,我不该妄自揣测,你也不要瞒我了好吗?”林嘉若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徐窈宁叹了一声,道:“我在长安府置了不少产业,若燕怀攻破京城,我便带着你们姐弟去长安府定居。”
“可是,燕怀……”林嘉若迟疑地看着她。
徐窈宁柳眉一竖,道:“我救他的命,帮他东山再起,帮他献计献策夺得天下,难道还要把自己也赔给他吗?我是他的人?他是我的人还差不多!”
林嘉若忙摇头附和,不敢多言,可心里还是打鼓:上回除夕夜所见,娘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啊?
徐窈宁似乎看出了她的怀疑,淡淡道:“我重生一世,只想护你们姐弟安稳一世,燕怀固然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