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未时三刻,日色略偏,顾盼犹暖。
一辆青帷马车悠悠驶过城门,守城禁卫正要按例上前查探,车前的帘子便自己打开了,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
“四姑娘!”禁卫微微一惊,抱拳行礼。
经过状元及第和三军凯旋两回的父女同骑,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林时生有个视若珍宝的女儿,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也很好认,禁卫军很少有不认得她的。
林嘉若点了点头,放下前帘,马车继续前行。
“我们家四姑娘这么威风了?”林致之靠在车厢壁上,笑着打趣她。
林嘉若犹自不安:“倾城表姐已经是太子妃了,马上就要嫁入皇家了,我们借她的车入宫行刺,会不会连累她?她会不会不愿意?
林致之不禁莞尔,这姑娘,昨天还不高兴夏倾城嫁入皇家呢!
“愿不愿意,总要问上一问!”林致之说着,习惯性地抬手抚向她的发顶。
车内昏暗,他含笑低头,刹那间,犹如繁星入眸,漂亮得令她呼吸一窒,不自觉地偏头迎上他的掌心。
将要碰到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手掌,正襟危坐,道:“你再同我说说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吧!”
林嘉若有些失落,好像从昨夜开始,大哥哥就对她冷淡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她之前怀疑倾城表姐,让他不高兴了?
马车停在夏府门口,林嘉若下了车,又耍了一次威风。
纵然夏倾城深受萧氏父子宠爱,夏家的下人也没有敢在林嘉若面前抬起头,她往门口一站,只说了一声:“我找夏表姐,在这里等她!”门房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跑了进去。
夏倾城很快就出来了,见了她,微微一笑,柔柔地唤了一声:“阿若!”
说起来,和夏倾城的罅隙似乎仅仅存在于林嘉若单方,除了那天偷偷往夏家马车上射了一箭,明面上,林嘉若也没做过什么针对夏倾城的事。
当然,自从夏倾城和顾瞻走在一起之后,林嘉若就没有再和她来往过。
如今她这么一唤,仍旧态度可亲,仿佛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倒是让林嘉若有点不自在了,有种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
别别扭扭地看了她一眼,林嘉若生硬地说:“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上车来!”
夏倾城便撇下了自己的丫鬟,毫无防备地搭着林嘉若的手上了车。
等到林嘉若上车的时候,夏倾城已经和林致之打上照面了。
含情含泪,欲悲欲喜;美人的任何表情都美得令人心醉;而她对面的俊秀公子也是又怜又爱地看着她,大约是顾着男女有别,才没有亲自为美人拭泪。
林嘉若迟疑了一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自己好像有点多余,都不知道往哪里坐好。
林致之下意识地去拉她,对面的夏倾城也朝她伸出了手,他默默地缩了回来。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夏倾城的嗓音有些哽咽,“我们真的以为你出事了,我有时候甚至想,便是做得再多,你也不在了,有什么意义……”
林嘉若目光一缩,转头盯着她,那些话里,包含了太多。
夏倾城犹自泪眼盈盈地望着林致之,娇柔婉转,我见犹怜。
“你们……做了什么?”林致之不仅没有露出紧张疼惜的神色,更是眉心紧蹙,手指轻敲着大腿,仿佛有些凝重。
夏倾城拭了拭眼泪,轻声道:“阵亡名单抄送回京后,除了阿若,所有人都以为你战死了;直到军粮失窃案爆发,顾二公子被关押入牢,越国公府的袁宴找上了他——”
袁宴?林嘉若一愣。
“军粮失窃案中,顾二公子先首告萧聿,再翻供指认萧楷,都是受了袁宴的指使——”
双拳渐渐捏紧,林嘉若怒火中烧,袁家投靠父亲太久了,她差点忘记了袁宴是个怎样的人!
当时她就怀疑过是受了袁宴的指使,可又想不通为什么,袁宴分明是萧聿的对头,为什么指使顾瞻帮助萧聿脱困?
“袁宴是要借这桩案子,将萧聿和萧楷一起拉下水;他要顾二公子翻供,放萧聿出宫,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报复诏狱中的士子,让场面更加无法收拾,届时,只要有人略费口舌,萧聿就能铤而走险,兵变逼宫!”
林嘉若回想起那一天,正是袁宴送来了太子逼宫的消息,如今想来,或许不是因为他消息灵通,而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引导的。
“顾瞻为什么被袁宴利用?”林致之冷静地问道,方才夏倾城所说的一切,似乎没能令他动容。
夏倾城道:“因为袁宴说,他知道你的真正死因!”
“袁宴说了什么?”林嘉若追问道。
她仿佛在愤怒,在激动,一想到这样强烈的情绪是因为袁宴,林致之就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舒坦。
“他说,萧隶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