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须城公主的事起了点震慑作用,宜阳公主虽然摆着公主的架子,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拜祭礼,服饰也没见大红大绿,总体来说还是很给面子。
直到看见了裴瑾瑜。
裴瑾瑜穿了一身素白无纹饰的衣裳,身上半点首饰也没戴,脸上更是脂粉不施。
这身打扮,放在前来的宾客之中,算得上十足的诚意了。
但裴瑾瑜却不是一般的宾客。
宜阳公主冷笑一声,道:“卫牧死得可真不值,当日要是再晚一点走,就多个人为他披麻戴孝了!”
裴瑾瑜脸色一白,低下了头。
卫家人的脸色纷纷微妙起来。
若是如今卫牧回来了,自然是将婚礼走完,可卫牧死了,裴瑾瑜到底算不算卫家人呢?
裴瑾瑜今天作为宾客上门祭奠,裴家多半是不承认这桩婚事了,卫家也没有强求的意思,本来两家就打算这么默契地把事情给过去了,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宜阳公主揭破了。
气氛有些尴尬。
卫牧的长兄只好出面圆场:“公主请内堂喝茶。”
宜阳公主却不打算顺着台阶下,仍旧盯着裴瑾瑜冷笑:“裴七,卫牧为了娶你,可是抗旨过的,你就这么待他?亏我还以为他死了,你会抱着牌位成亲,唱完这一出郎情妾意呢!”
这话说得字字诛心,裴瑾瑜身形晃了晃,她一身素衣原本就显得清丽而单薄,此时面色苍白,越发惹人怜惜。
“够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含怒的声音。
宜阳公主皱着眉看过去,却突然眼睛一亮,换上了一脸惊喜:“林时生!”
林嘉若抬头望向身边的父亲,脸上充满骄傲:我爹就是这么见义勇为!
林时生带着女儿刚到,正好听到宜阳公主那一番话,勃然大怒。
“战死沙场也好,抗旨拒婚也罢,卫将军始终只是在守护他想守护的人!”林时生冷冷地看了宜阳公主一眼。
转向裴瑾瑜时,却充满了鼓励:“卫将军待裴七姑娘一片赤诚,定然不希望有人在他身后对裴七姑娘有半分为难!”
裴瑾瑜颤巍巍地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双眸,瞬间湿了眼眶。
宜阳公主看着这一幕,嫉恨得眼都红了。
由于宜阳公主的到来,多数人也没了留下吃饭的兴致,纷纷提出了告辞。
去沈家的路上,林时生特意放弃了骑马,挤进马车,对着林嘉若母女俩,就“甘明琮抱了阿若”这事,狠狠训斥了一路。
一直到到了沈家门口下车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地说:“下次再让我碰到——”
“林先生?”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训斥。
林嘉若和徐窈宁齐齐松了一口气,面带感激地看向这位救命恩人,却都愣了一愣。
林时生已经在还礼了:“袁公子——也是来拜祭的?”语气也是有点意外。
虽然袁宴已经和萧瑕月和离,可也没必要来沈家示好吧?
袁宴语气怅然地说:“沈公子之枉死,我辈无不为之惋惜,我也是聊表寸心而已。”他自嘲地笑了笑。
林时生叹息着附和了几句,袁宴便告辞离开了。
一路进沈家,竟然又遇见不少身着青衫、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见到林时生,无不恭敬作揖,口称“先生”。
“沈家这是出了名了!”徐窈宁说,“午门那一跪,成就了三个人的名声!”
“如今子君的贞烈之名,在士子中广为称赞,天天都有读书人上门吊唁,甚至还有人提出愿为沈康启蒙!”
“阿康才两个多月……”林嘉若无语。
徐窈宁笑道:“就是个意思!沈家在士林中有了名声,子君又有个贞烈夫人的封号,等到沈康长大,也就好了!”
“有什么好的……”林嘉若嘀咕道,“表姐都不能改嫁了……”
徐窈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来日方长!”大梁的贞烈夫人,大梁没了不就好了吗?
“对了,你不是说成全了三个人吗?还有两个是谁?”林嘉若问。
“还有一个就是你爹啊!”徐窈宁有些嫉妒地说,“你没见一路上多少人向他打招呼吗?”
林嘉若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又问:“那第三个呢?”
徐窈宁却没回答,因为她们已经进了灵堂。
林时生被人缠得抽不开身,她们母女就先进来拜祭了。
今天已经是沈卿言的“三七”了,灵堂中,沈夫人不在,兰子君抱着儿子沈康跪坐着,脸色麻木地答谢来祭奠的宾客。
见到林嘉若一行人时,眸色才微微回暖。
上过香之后,林嘉若就坐到兰子君身边,陪着她叠烧纸钱。
兰子君将沈康交由丫鬟抱下去休息,同林嘉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