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时候,宁卫民唯一能做的,就是酒壮怂人胆。
他不断找空乘要酒喝,而且要劲儿大的。
那些日本姑娘倒是没嫌弃他。
不知是因为这年头很少有华夏人赴日的缘故,还是看他颜值近似于百分的份上,反正一小瓶一小瓶,不厌其烦给他送酒,满面堆笑的给他打开倒上。
红的、白的、啤的,随他招呼。
就这样,大概喝了得有半小时,又见飞机飞得始终很平稳。
宁卫民苍白的情绪和脸色,终于获得滋澜缓解过来了。
这个时候,再看看窗外飘飘忽忽的流云,看看机舱内几乎清一色的日本旅客。
他总算有了点放松的踏实感。
特别是随后听到自己的爱华小录音机里传出徐小凤漫漫前路的歌声,就越发的触景生情起来。
“漫漫前路有几多风光,一一细心赏,为甚留步回头望一望,心中一片迷茫,默默看看天际白云荡,就像你我志在四方”
听听,这歌儿唱的多美啊,这词儿写得多好啊,把他心里想说的话全唱出来了。
可也不知怎么,胡乱联想了一阵,一下子想起刚才彭原在机场送自己的情景,宁卫民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敢情今天登机,除了让张士慧用车送自己,让罗广亮帮自己拿行李,对于其他人,宁卫民谁也没通知。
就连康术德,也只是留封信在家里知会了一声。
他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没多大点事儿,别再搞得大家兴师动众。
结果没想到,霍司长却完全掌握着他的动向,居然又派秘书彭原来代表自己来机场送他了。
而且还正赶上他的四只大行李箱办托运手续,过磅秤因为显示超重,要交一千二百多超重费的时候,于是不得不临时作保替他跟机场方面疏通。
这又有多么的巧合!
当然,宁卫民肯定是出得起这笔钱的。
可问题是此时他就要出国,身上只带了合法兑换的十五万日元。
而张士慧和罗广亮身上也没这么多钱啊。
凑来凑去,他们也几个也就凑出来五百块左右的现金。
总不能把身上的日币花这儿吧?那也太亏了。
所以这彭原来的可谓恰逢其时,有了他的担待,机场方面才同意宁卫民可以上飞机先走。
只要明天有人过来把这笔超重费给补交上即可。
瞧瞧,什么叫赶的早不如赶的巧?这就是啦。
所以宁卫民突然憋不住的笑啊,不是笑别的,他是典型损人不利己,得了便宜就卖乖。
他发现自己好像总是这么沾光占便宜,不知不觉,就已经欠霍司长太多的人情了。
那他就想啊,这要是飞机出了事儿,这对霍司长来说就等于风投惨遭失败。
那这位充分看好他,不知道惦记他何时回报的霍司长岂不是白费心计!又会是什么感觉?
怕也要吐出一口老血来啊!
差不多三个小时的航班,终于平稳的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
下飞机之后,语言环境就变成日文了。
甚至就连言行举止的规矩都变成了日式的。
脚上再度踏上地面,心里也彻底踏实下来的宁卫民尽管还带着酒意,但明显可以感觉到,这里的人都开始靠左走,空出右边让给急行的人,和国内完全相反。
再比如,喧闹声一下就小多了,没人咋咋呼呼的大声说话,排队秩序也和国内有了区别。
此外,还能见到许多身穿和服的人,充分说明了他已经身在东洋,踏上了海外开疆扩土战略性的一步。
不过他并不清楚的是,其实平日里,东京也没这么多人这副传统服装的打扮。
之所以被他看见这副“东洋景”,纯属巧合。
主要还是因为每年的八月中旬,日本全国都在举行盂兰盆会,差不多相当于咱们国人的“中元节”。
这个节日来源于佛教,这在日本人的精神生活里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有许多搬到城市里的日本人都要回老家祭祀先人,顺便和家人、亲戚、朋友重温旧谊。
所以,对于日本全国来说,这个时间段的机场、火车站不但是很忙碌的,也是体现日式和服风采的时候。
说起来还真有点像国内即将开启的“春运模式”。
当然,实际上宁卫民也并不关心这个。
他现在除了满心即将开展征服之旅的兴奋,即将开创历史奇迹的激动。
所面对的当务之急,就是克服初到此地对于方向的迷茫感,先找到入国管理局办理入境手续。
坦白说,宁卫民的日语水平,他自己还是有点犯虚的。
在国内虽然是请了一位外语大学的老师认私教,可毕竟缺乏实际应用经验嘛。
但好就好在日文在书写上和咱们国人有共通之处,识读起来没多少障碍。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