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和模特队其他人还不一样,就没有个迟到或晚来的时候。
每天都是背着个大包儿恨不得下午三点就来了。
说是搂草打兔子,几乎没有一天是空手而归的。
最后再说说霍欣那头儿,那可以说是宁卫民唯一的烦心事儿了。
他虽然和那姑娘打一见面就犯撞克,可也真不好就这么大撒把,从此不闻不问了。
因为说到底,不管有意无意,毕竟是他把人家撞了,是肇事方。
而且人家还主动打过电话为消除恩怨和误会示好道歉。
身为一个男人,不好连个女的也比不了。
上次没怎么理会是真有事在忙,那再怎么说,隔个一两个礼拜,也总要登门去看看,才说的过去。
宁卫民选的时间多数周日上午,既是为了避嫌,也因为他每天晚上都没空。
买东西上,他倒是不吝惜钱,净挑好的买。
荔枝、龙眼、香蕉、菠萝、奶葡萄,全是这年头少见的南方水果,换着样的来。
此外,还得弄点奶粉、排骨、棒骨和莲藕,可以增加钙质的。
同时,也没忘了给霍欣的姨妈和姨夫买点茶叶、烟酒什么的。
终究是个礼数,他不想让人挑出不是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花钱的不是,又或者是那一千块钱的作用。
霍欣和她的姨妈、姨夫,对他的态度仿佛也开始好转,说话的口气似乎客气多了。
进家时,也请他坐了,还给他沏茶,开电风扇替他扇风。
可他们越是这样,宁卫民就越感到别扭,因为这种客套只是表面工夫。
所有的程序都透着一股子假劲儿,让他坐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难受得要命。
黄主任看他的目光始终是有怀疑的,笑容里总带着几分淡淡的阴冷。
她的丈夫或许因为城府跟深,隐藏的比较好,表面上的热情和客气,把敌意包裹起来。
但无意中,说话的语气却又带有居高临下的轻蔑。
偏偏他想快点走也是不能,或许是天天在家里闷坏了,霍欣见了他倒是很有谈兴。
总是问他外面的事儿,现在流行什么歌儿,什么书,什么电影,大家在聊什么事儿。
宁卫民当然不能不提起精力应付。
但他却没想到,还越是这样越麻烦了。
敢情因为信息量的不对称,在这个缺乏外来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年代。
宁卫民这个穿越人士,肚子里的玩意儿简直堪称娱乐万花筒,时尚大观园。
传统的、现代的、外国的、国内的、忧伤的、浪漫的、恐怖的、幽默的……应有都有。
加上他自己还会编,常常能用未来的视角高度来评判这年代人们疑惑的问题。
那比起广播、电视台、电影院里的官方语言和主旋律强得太多了。
霍欣不就想解闷儿嘛,她不就是无聊嘛。
宁卫民哪怕随口一说,让她听了感兴趣的东西也不要太多了。
自然是把她给快听迷了,根本就不愿意结束谈话。
几次下来,都聊到什么程度了?
赶上星期天,宁卫民要不来,霍欣就会觉得如同正热播电视剧突然停电了。
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就这个感觉。
一旦宁卫民来了,当然更舍不得让他走。
一向反感烟味的霍欣,不但让姨妈给宁卫民沏茶,还主动张罗给宁卫民拿烟。
非得听他说上俩小时才能过瘾。
这时候别说霍欣已经再不把宁卫民当成流氓了。
甚至开始觉得他其实是个里外发绿的铜壶——内锈(秀)外也锈(秀)。
霍欣的姨夫和姨妈两口子,自然都对外甥女这种异常情况有所警惕。
黄主任就单独找霍欣谈过,委婉的提醒她,千万别在恋爱问题上轻率。
必须要考虑对方的家世、文凭和前程才对得起自己。
霍欣自然是明白什么意思,当场就羞红了脸连连否认。
可说实话,姑娘的心思真是怪,往往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真正是怎么想的。
她对宁卫民的感觉,正如同魔术师变得戏法一样,喊声“变”就真的全变了。
可世界上的事儿还就是绝了,有句话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和霍欣的转变不同,宁卫民可始终惧怕霍欣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流露出烫人热度。
真的只是敷衍,巴不得这妞儿赶紧把脚养好,俩人从此各走各路。
像一次霍欣被他讲的故事感动,忍不住由衷对他感慨。
“你真应该去考大学,太可惜了,你有搞文学或者研究哲学和社会学的潜质。没有文凭,你的前程就会很有限……”
宁卫民却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