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就该说到宁卫民了。
还别看这小子就是个旅馆里守着大门儿管开票儿的家伙,可他不是还有点特殊本事嘛。
他就用手里的外汇券买了一些新鲜吃食,分送给各家各户,作为年礼。
当然,由于他的钱还得用来各种收藏品,有大用处,肯定不会买什么值钱的东西。
其实也就给每家送了两斤花花绿绿的外国糖和两盒良友牌香烟罢了。
整得就跟他要结婚似的,总共花了也不过十一二块。
可问题是送这些东西讨巧啊。
要知道这年头,老百姓享受的糖果主流是“酸三色”、“话梅糖”。
“花生牛轧糖”和“红虾酥糖”,那是绝对的高级货,没多少人舍得买。
而过年时候,家里有小孩儿的,更普遍的选择是买糖瓜儿和关东糖。
才块八毛钱,就足够小孩儿们啃得腮帮子都疼,痛痛快快吃一个春节的了。
宁卫民买的各色外国糖,那对大家来说,就胜在没见过上了。
口味尽管很一般,可那是舶来品,能让大家感受到一种异国情调,比吃大白兔的感受更美。
还有那香港烟,其实一点也不好抽,呛人着呢。
但用宁卫民的话说,不就是尝个新鲜嘛。
几家人拿来招待来拜年的客人,倍儿有面子,很能引起颇有趣味性的讨论。
况且除了这些个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宁卫民还另有真正实惠的给大伙儿呢。
敢情节前,他和张士慧因为值夜班,有几次提前跑到单位打扑克牌。
就跟便宜坊一个叫杨子的厨师交上了朋友。
虽然直接找人家蹭吃蹭喝没戏,可毕竟能落点洋落儿,那就是鸭架子。
在烤鸭店吃烤鸭,由于厨师片烤鸭,只挑最精华、好下刀的地方片。
因此鸭架子上面往往残存着不少的贴骨肉。
这种肉是最香的,拿回家下汤倍儿有营养。
而且毫无疑问,如果顾客买的是一整只烤鸭,那么按规矩,鸭架子也应该交由顾客带走。
可问题是当年普通人很少有机会去吃烤鸭啊。
普通人偶尔品尝,也不懂可以往回带鸭架子的规矩。
要论常吃的主儿呢,这种情况基本都是官场宴请。
这些人都注重形象,如果吃完了再拎俩鸭架子回去,也实在不好看。
所以这么一来,“便宜坊”里的卖出多少烤鸭,基本就能剩多少鸭架子。
尽管饭店也出了个政策,说鸭架子可以外卖。
不过,考虑到当年老百姓的情况,一旦广而告之,恐怕这点鸭架子马上就会供不应求。
于是为了内部利益考虑,这一条便秘而不宣。
鸭架子也就直接成了餐厅内部人员和旅馆各部门头头们的福利了。
同样的,作为宁卫民和张士慧来讲,既然便宜坊的后厨有了哥们儿,当然弄几个不在话下啊。
这杨子就在除夕前一天,特意给宁卫民和张士慧留了十二个鸭架子。
个个都用油纸包好了,捆上了,还教了他们回去怎么熬架子汤的办法。
张士慧拿了四个,自己留俩,给女朋友家俩。
宁卫民拿了八个,除了自己的,也正好给三家邻居们一家分俩。
所以这一年的除夕夜啊,扇儿胡同2号院的几家人,还都能炖上一锅鸭架子汤喝了。
那么综合起来看,既然有了这么多好东西,谁还能说这不是个肥年呢?
当然,过年也免不了需要气氛的营造。
所以“忙年”的最后一项采购,鞭炮是必不可少的。
这年头,鞭炮不像三十年后有那么多的种类。
全部加在一起不过十几种,且几乎都是比较传统的品类。
不过在这其中,也是很有讲究的。
就比如说,鞭炮鞭炮,小的叫“鞭”,大的才叫“炮”,
“鞭”中最便宜的种类,就是湖南浏阳产的“小鞭儿”。
暗红色包装纸,“鞭”也是红色的,价格以两毛一一百头为单位往上累计。
这种炮因为个头小,装药量少,所以燃放起来响声也小,甚至用手指甲夹着它的屁股直接在手上燃放也不会伤到人。
同时因为价格便宜,是当年京城孩子的最爱。
可即使这样,由于社会整体消费水平低。
小孩儿把这种“小鞭儿”买回家去,也很少有燃放整挂的。
通常情况下往往是小心翼翼拆解下来,一个个单独燃放。
即使有哑炮也会掰开点燃其中火药,美其名曰为“刺花”。
京城还有另外一种“鞭”,就是本地产的“钢鞭”,也称为“查鞭”。
这种“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