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时进入空明寺当小沙弥起,魏和尚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过来。
比起住着帐篷的小鬼子,國军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一是军中没有那么多帐篷,总不能厚此薄彼,干脆就一视同仁。
二是小鬼子的炮火猛烈,打得又极准,几乎全都落在山头上,再好的帐篷,一场恶战打下来,也成了破布片。
所以除了大头团长的临时指挥所之外,所有人都露天睡在战壕里。
此时农历才当六月,正是天气逐渐开始炎热之际,也无须被褥,就倚着土壁凑合一晚。
魏和尚是跟自己从汉口带来的兄弟扎堆入睡的。
经过昨日的一场激战,汉口保安团并没有出现战死的人员,轻伤员倒是有两三个。
这是因为魏和尚他们进入阵地时,鬼子冲锋前的炮火准备已经打完一轮,之后鬼子主攻方向在缓坡那一段,加上魏和尚重点照顾了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和轻重机枪,使得鬼子这一仗打得非常憋屈。
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气势跟没有打过仗的新兵截然不同,眼神里就透着一股子抑制不住的杀气。
保安团的这十几号人,已经完成了一次蜕变。
原本他们面对鬼子的进攻,全都手脚发软,连枪都快要拿不住了,一仗过后发现鬼子也会受伤也会死,不由得信心大增。
魏和尚起来后,用水壶草草净面,然后沿着交通壕到后面的一处空地上,稍稍活动一下筋骨,就打了一趟拳法。
练武之人,讲究的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每日清晨练拳,是魏和尚必修的功课。
这一趟拳打得虎虎生风,就听场外有人喝一声彩:“好!好!”
魏和尚收住拳势,抬眼望去,却是方存厚,正拊掌叫好,当下迎上前去,问候道:“方营长早!”
方存厚点头致意,说道:“我听他们说起,昨日十几个鬼子在战壕前被你一人杀退,又说二十余骑鬼子骑兵,死在你一人手下,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他们夸大其词,现如今看你这闪转腾挪,灵动飘逸,只怕真是几十人都未必能够近身。”
魏和尚也不谦逊,说道:“火器固然犀利,任你金钟罩铁布衫都无法抵御,不过近身作战中,学过武艺之人,的确会占到极大的便宜,不仅胜在身法灵动,反应速度也要胜于常人。”
正说话间,忽听得哨兵的口哨声响成一片,紧接着战壕那边一片嘈杂声传来,魏和尚与方存厚对视一眼,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赶忙疾步奔去。
到了战壕边上,就见不少被惊醒过来的士兵,正攀着壕沟边沿往远处眺望。
魏和尚顺着大伙儿的目光望去,看见一队队的鬼子兵,正列着整齐的队伍,进驻河野联队留下的那座军营。
此时大头团长也已来到魏和尚身后,他看着鬼子队伍后面,那一门门由卡车拖拽的重炮,炮口直指天际,不由得寒着一张脸,面沉似水。
方存厚也是一脸凝重之色,半晌才道:“看来波田支队的重火力配置,比起106师团还要胜出一筹。接下去的这仗,必将打得极为艰难。”
大头团长点点头,苦笑一声说道:“前几天我们跟106师团的河野联队交火,他们的炮火铺天盖地,令我们损失惨重,吃尽了苦头。打到后面,我不得不在开战前,把部队拉到山脊线后面,躲避炮火轰击,等敌军开始冲锋时,才让弟兄们进入阵地。没想到波田支队的装备更加精良……”
方存厚是55师的,他从师长那边得到过关于波田支队更为详尽的消息,当下说道:“波田支队是从台岛调过来的部队,他们在岛上搜刮了无数财富,以此组建了波田支队,并且额外采购了大量军火,火力要比普通的鬼子师团更为猛烈。我方驻扎在安徽到江西沿线的阻击部队,对此都不知情,均按常态进行战线部署,结果一接火,就被打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就败下阵来。”
魏和尚插嘴道:“怪道我路上听说这劳什子的波田支队,一路上势如破竹,没几天就从安徽打到了江西。”
方存厚说道:“虽然这话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却也是大实话。我在64军有个老乡,他们跟波田支队在彭泽、湖口两度交锋,结果都是被摁在地上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李汉魂的64军,按说战力并不逊色于74军,却在波田支队手底下连吃两次败仗,被打得完全没了脾气,只好一路退到金官桥防线。
大头团长忙问:“按说以64军的实力,就算不是波田支队的对手,应该也不会败得这般狼狈,你有了解到什么内幕情况吗?”
方存厚答道:“我问过那个老乡,那两场战役,第一次是64军奉命进攻彭泽,想要从波田支队手里夺回县城,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第二次是鬼子打退64军的数次进攻后,突然发起反攻,64军兵败如山倒,一直退到驻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