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家家主保养得极好,外表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岁月沉淀下来的底蕴让他看着稳重,特别是那双眸子深邃中带着几分神秘。仅从外表来判断,这就是个极具魅力的大叔型中年男人。
兴许是痛失爱子的缘故,哪怕他竭力将悲痛掩盖在皮囊之下,但眉眼仍旧透着几分疲累。
他打起精神去迎接顾琞一行人。
如果说夙家家主是靠着保养手段维持三十来岁的年轻外表,那顾琞就是真的年轻了。
他也是七大家族掌舵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同时也是最深不可测的一个。
其他家主或多或少受家族遗传病影响,情绪都不那么稳定——说的通俗些就是几个神经病,脾气喜怒不定——唯独顾琞,他犯病之后依旧能维持冷静,心思还多得跟马蜂窝一样。
一瞧见顾琞,不详的阴云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呼吸都困难三分。
顾琞却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
夙家已经摆起了灵堂,夙家少爷的尸骨被收拾妥当,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原先如枯叶蜷缩的他恢复了正常。脸上化了妆,瞧着栩栩如生、宛若生人,仿佛下一秒就能颤动着睫毛睁开眼睛。若仔细再看便会发现他的肌肤膨胀得有些不自然,各处比例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顾琞今天的穿着跟平时没太大区别,依旧是黑色西装,将白得几乎能透出血管的肌肤衬得更白。他长得又高,随意垂眸便能瞧见棺材内装着的夙家少爷,平静的眸子透着些耐人寻味。
保镖将他准备的一对花圈交给夙家,挽联也是再常规不过的内容。
献上一束花,顾琞又受了夙家少爷亲属的感谢。
“多谢顾二爷百忙之中抽空赶来……”
顾琞年纪比夙家少爷大不了几岁,但他却是七大家族掌舵人之一。
哪怕只是个代家主,身份地位也是夙家少爷比不上的。
顾琞愿意过来就是给面子。
当然——
夙家家主宁愿这不安好心的灾星别来!
顾琞轻启薄唇,说了两句安慰死者亲眷的场面话。
他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平日又不苟言笑,气场与灵堂格外契合。
夙家家主与他低声道:“这里人多口杂,顾二爷不妨到客厅坐会儿,免得被人冲撞。”
有什么事情也不能在灵堂说。
说完,他又叮嘱管家和老婆儿女看顾好灵堂秩序,招待上门吊唁的宾客。
顾琞微微颔首,落后一步,由夙家家主领路。
刚走两步,他似有所感,微微转动眼球,用余光望向大门一侧落地窗的窗帘。
那片窗帘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顾琞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整个过程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但这个“外人”并不包括裴叶。
小纸人裴叶心下撇了瞥嘴,她非常肯定自己的行踪被顾琞发现了。
不过顾琞并未拆穿她,她也就不躲躲藏藏了。
裴叶刷刷给自己上几张隐形符篆,费劲儿迈动小短腿,跟安装了小马达一样飞速赶上这些大长腿。小纸人的视线太不方便,她看谁都要努力仰起脑袋。
别人走一步,她要走几十步!
这时,走在前边儿的大长腿顾琞放慢脚步。
他还偏首望了一眼裴叶的位置。
一人一纸人默默对视一秒,尔后默契错开。
这时,顾琞做了个小动作。
裴叶眉头轻挑,看着顾琞微微伸出的大长腿,决定坐一趟顺风车。
脚下一用力,一跃跳上顾琞的西装裤腿。
几个轻巧起落,又跳上他的肩膀,视线豁然开朗。
啊,这真是个极佳的黄金席位!
夙家家主招呼顾琞坐下,顾琞也不客气,姿态闲适地落座,仿佛这里不是夙家而是顾家。
不等夙家家主开口试探他的来意,张口便是一记直球。
“我今天来不仅是为了吊唁,更重要的是——亲自过来打听一些事情。杨家噩耗阴云还未散去,夙家继承人又出了事情,你不觉得这两件事情太巧合?下一次又会是哪一家?”
提起惨死的宝贝儿子,夙家家主脸色阴沉三分。
顾琞仿佛没看到夙家家主的表情,“实不相瞒,我大哥仙逝只留了三个侄子。老三是不成器的,整天吃喝玩乐没个正行。老大一年到头总是生病,说得难听一些就是离了药罐子没几年好活的病秧子。唯独老二还有几分盼头,天赋也尚可。若没有太大意外,顾家的未来应该会交到他手中。如果连他也出事了,顾家元气大伤不说,我闭眼之后也没有脸去见大哥。”
他的表情很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诚恳。
仿佛他就是个担心大哥继承人安危的好叔叔,担心杨家和夙家的噩耗也会降临在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