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是准时准点自我卸载的,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留恋或者眷恋。
或许“留恋”与“眷恋”都是人类特有的东西吧。
少年就很伤心。
他有好几天都没法从这件事中释怀,更没有出去工作。
不过在那个太空城,所有的“工作”都是由管理i分派的。管理i会将一个大项目分割成无数“一个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的简单小任务,并且报酬都是单个任务进行结算的。所以只要少年回绝i拍给他的工作,就不会被记旷工。
少年就这样悬浮在自己的房间里太空城微弱的重力使得这种事司空见惯。人类并没有开发出人造重力这种技术,只是基准人改造手术与义体化能让人类无视长期太空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
少年就这样,既不挨着地面,也没有抵着天花板,也没有靠着墙。他就这样悬浮在房间里。
发什么了什么呢?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有经历任何事情。
六二很早之前对少年讲过一个“中文房间”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假设有一个密封的房间,一位只说英语的人身处其中。这位只会说英文的人随身带着一本写有中文翻译程序的书。房间里还有足够的稿纸、铅笔和橱柜。写着中文的纸片通过小窗口被送入房间中。
房间中的人可以使用他的书来翻译这些文字并用中文回复。虽然他完全不会中文,但通过这个过程,房间里这个只会说英文的人可以让任何房间外的人以为他会说中文。
但实际上,“房间里说中文的人”只是房间外的人虚构的一个形象,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六二不是人。部分i就是这种会让人以为自己是人的东西。这个“不是人的东西”随身带着一本的大全。而关于六二人格的一切,都是少年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只是失去了一个被开发者认定为不大好用的工具。
从这一点来看,少年应该没有损失。
正如他离开父亲之后的一千多个日夜一样,这几日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
少年的手无疑是的按在自己脸上。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越来越用力。
他觉得自己脸上出了什么bug。
直到双眼一黑,少年才发觉,自己居然无意中破坏了自己的义眼。
因为某种bug的关系他觉得义眼外部传递给大脑的神经信号有问题。但那应该与视觉中枢无关。他的本能觉得不应爱这样,所以试图用手碰触眼睛。
之后的半年里,少年都是接入接头的摄像头,靠着那些外置的光学设备行动的。
这一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用第三方的视角来看自己行走坐卧。
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他仅仅是在玩一个固定视角的第三人称游戏一样。
在这样错乱的日子里,少年的心灵似乎也错乱了。
确实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想到。
这个地方,就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地狱”。
半年多之后,他才换到了一双新的眼睛。
可能是新义眼型号与之前差异太大。在重新获得“第一人称视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目光变了,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这个如同机器般精密运转的太空城社会,已经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地狱”。在这个地方,人类甚至无法用想象的虚幻故事保护心灵。
在强大到足以面对现实的一切残酷之前,人类可以将想象的故事建成蛋壳,用这层蛋壳保护自己的心灵,等待它羽翼丰满的时刻。有人类学的学者认为,人类正是因为“故事”而成为了地球上最强大的物种。
但这些城市连故事都容不下。
很多年后,少年成长为了青年,他离开了这座城市,前往小行星带的逐梦之城。
在这里,他第一次接触到了“侠义”。
有一段时间里,青年是那一代侠客之中的“技术人员”,小有名气,甚至还发表过一点点研究。至少六二是一个起了作用的劝学i。青年的基础还是挺好的。
但没过多久,青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侠客想要建立一个有严密秩序,更接近“秘密战争”之前样貌的“现代化社会”。
青年对此毛骨悚然。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现在的体系之下,人类都可以创造出那样那样没有故事的地狱。
侠客理想中的“现代化社会”,难道不是更严苛吗?
从这一刻,青年渐渐脱离了侠义。
而他在学术层面的活动,也引来了另一个神秘势力的注意力。
又过了很多年,他接下了“进入绿林”的任务。
他好像没有那么厌恶绿林。虽然绿林很蠢,但是绿林很有故事。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