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居然不再愤怒,冷静无比道:“天竺棉会总事,相当于此国宰相。闹出这么大乱子,你这宰相,恐怕难辞其咎吧?你那些手下呢?”
林璋连忙磕头:“罪臣该死。臣留在王城的心腹属下,一些已经不知所踪,能找到的都带来了。”
立即有十多人前,跪地请求王渊开恩。
“一个个来。”
王渊指着其中一人,问道:“你为何职?”
那人回答:“总事府书记官,类比……类比大明……”
林璋帮着解释:“类比大明通政使。”
王渊又问:“你可知乱从何起?”
那人汗如雨下:“不……不知道。听说大明太师要做天竺王,不认天竺棉会给的差事,小的便……”
“便什么?”王渊追问。
那人咬牙道:“小的便让心腹,偷偷去搬运府库银子。也不敢拿太多,千八百两而已,只想弄点钱自己花销,反正换了国王也很难查证。”
王渊又问:“你让心腹搬银子,那你自己在哪儿?”
那人低头说:“小的在……在青楼喝花酒。小的有一个天竺相好,这次打算捞银子回老家,就想给那姑娘赎身带她去大明。”
王渊气得发笑:“你倒是个痴情种子。我没问府库银子的事情,天竺棉会的户籍黄册和土地鱼鳞册哪儿去了!”
那人回答说:“天竺棉会没有户籍黄册,都是自发移民的,反正不对汉民征税,要户籍黄册来作甚?至于土地鱼鳞册,归天竺棉会的经财管理,总事府每年只派人查一次账。”
王渊又问:“天竺棉会的经财何在?”
无人回应。
良久,有一人举手,弱弱说道:“经财叫李珣,乃广州李氏子弟。就在刚才过来的路,我……我看到了李珣的尸体,脸已经被刀子划花了,衣服也被人给扒光了,但我认得他胸前那颗痦子。痦子有两根卷毛……”
王渊沉默片刻,挥手微笑:“没你们事了,各自退去吧,谁带我去王宫?”
林璋愣了愣,没想到王渊这么好说话,反应过来立即说道:“臣愿带路。”
这种事情是查不出来的,王渊不在乎被搬空的国库银子,按理说那属于天竺棉会的财产。
王渊愤怒的是土地鱼鳞册不见了!
而趁机捣乱之人,显然也是为了土地鱼鳞册。以王渊带来的人手,真慢慢清查全国土地,估计要花费好几年功夫,甚至是十年、二十年才能查清。
这可不是大明,王渊带来的人,对本地情况毫无了解,短期内很难建立行政系统。
只要毁掉土地鱼鳞册,那些在天竺拥有土地的股东,就能继续做不用纳税的土皇帝。
谁都有嫌疑,谁都可能清白,而且多半是互相串联的窝案。
便是看似无辜的林璋,也极有可能知情,或者说隐约能猜到是谁所为。
王渊动了天竺棉会的集体利益,这些家伙肯定互相包庇。若是强行追查,多半胡乱攀咬,王渊还能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儿的把人全都杀了?
就算把嫌疑者全部杀光,也不过是杀一些背锅的,真正的获利者还在大明呢。
把王城沛州的棉会商号全都抄没?
那就等于自毁长城,这些商会盘踞多年,整座城市的商业物流,都已经被商会股东们瓜分垄断。一旦胡乱对城内商号动手,等于切断跟地方的物资联系,全城都得陷入彻底的混乱当中。
而且,一些股东可能真的清白,王渊如果进行无差别打击,那就将大大的丧失民心。
整个天竺的汉民才多少?
汉人之心失不得,王渊也不想陷入内斗当中。
林璋一路都在观察王渊,却见王渊脸色如常,还有心情跟随员说笑,似乎啥事都没有发生。他心生佩服的同时,又愈发惶恐不安,因为王渊的反应实在太诡异了。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必然会大发雷霆,跋扈者估计直接高举屠刀。
王渊执掌大明二十载,怎么可能是个没脾气的?
王渊越是平静,林璋越是害怕。
好不容易来到王宫大门外,林璋终于忍不住问:“陛下,此事重大,该当如何处理?”
“这叫什么大事?”王渊居然笑道,“土地鱼鳞册既然弄丢了,便让各家股东自行补便是。我只要诚心相待,想来各家股东必以诚心回报,肯定会老老实实献各自的田亩信息。你且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璋挤出笑容:“自是此理。陛下这般仁德,各家股东必当心悦诚服。”
王渊挥手道:“去吧。通知天竺棉会的大小股东,各家在天竺有多少土地,都给我如实的报来。”
“臣遵命。”林璋小心退下。
目送王渊走进王宫大门,林璋呆立当场竟不敢提前离开。直至王渊的背影消失,林璋终于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