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堻问道。
顾太后说:“于情于理,都应放归。”
朱载堻竟然比想象中沉稳,说道:“这两年,先生主动放权,孩儿已经完全掌控通政司和六科五寺。越是如此,越觉如履薄冰,本想再用两三年时间收权,谁曾想先生现在就要丁忧。先生一走,中枢必乱,孩儿恐怕难以掌控局势。”
顾太后问:“王先生怎么说?”
朱载堻道:“先生说,为君者应不偏不倚,但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顾太后说:“这也算是个好机会,王先生只是丁忧回乡,出了问题随时可以夺情召回。”
朱载堻的心情其实很复杂,一边狂喜,一边忐忑,他很早就想收回权力,这一天真正来了又有些手足无措。
三请三辞,王渊顺利离京,并对朝堂做出安排。
毛纪晋位首辅,左都御史陈雍、礼部尚书罗钦顺入阁,内阁排名为:毛纪、汪鋐、王廷相、陈雍、罗钦顺。
方献夫转升礼部尚书,郑善夫转任左都御史,湛若水转升右都御史。
首辅毛纪,瞬间成为权力旋涡中心,无数反对改革派和中立派纷纷靠拢。
几乎是在王渊离京的第二个月,就有大量弹劾河南布政使王相的奏章飞来,一个重要抉择摆在毛纪面前。
足足十二封地方弹劾信,毛纪看完默然不语,他坐在那里双手都在发抖。
王相,王渊亲传弟子之一,庶吉士出身,被杨廷和排挤外放。如今,不但官至河南左布政使,而且是公认的物理学大儒,同时被阳明心学泰州学派视为开派祖师之一。
不出意外,两三年之内,王相就能升入中枢。
这样一个地方实权派官员,又在心学和物理学有巨大影响力。只要借机弄倒此人,毛纪就能带着守旧派反扑,并以数量优势跟改革派分庭抗礼,从此成为真正拥有实权的首辅。
但是,毛纪不敢擅自动手,改革派遍布内阁和六部,到时候就是重演北宋故事,新党和旧党将闹得不可开交。
而且常年生活在王渊的阴影之下,毛纪早就产生心理阴影。他害怕皇帝仍旧向着王渊,又害怕这是王渊引蛇出洞之计,一步踏错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毛纪又不甘心,他现在是首辅啊,难道继续做一个橡皮图章?
毛纪拿着弹劾奏章去请示皇帝:“陛下,河南布政使王相,似乎民怨颇多。但他又是王若虚亲传弟子,往年间政绩卓著,臣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
朱载堻面无表情说:“你是首辅,这种事情也要来问朕?应该你在内阁拟票,拿到朕这里来批红。事事不决,询问意,要不你做皇帝,我去做那首辅?”
“臣失言,请陛下责罚!”毛纪吓得噗通跪地。
朱载堻挥手道:“去吧,秉公处理。”
毛纪惊魂未定离开乾清宫,没搞明白“秉公处理”是啥意思。
说穿了,王渊一直是朝廷主心骨,皇帝和次辅都被死死压着,已经习惯了听从王渊做决策。
主心骨一走,朱载堻和毛纪都不知所措,君臣二人还在互相试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