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翁万达笑道:“怀玉兄何须惭愧?我这个巡按御史,奉命清查地方盐务,明明发现私盐泛滥,报按察司却无人敢管。来到淮安之后,跑遍了各个衙门,也只有怀玉兄仗义出手。你这个总兵官,得来光明正大,谁敢说半个不字?”
刘玺是真的名震天下了,武官本就没几个清廉的,更何况他还是漕运参将,油水之足可吃得脑满肠肥。这样的武官,这样的职位,居然二十多年清廉无私,全家只能穿旧衣、吃青菜。
杨廷和若敢把刘玺明升暗降,杨党内部必然分崩离析,他一世清誉将尽毁于此。
不但不能明升暗降,还必须大大升官。许多三朝老臣跳出来,联名推荐刘玺担任督漕总兵官,这个职务托付给清廉之人,每年可为朝廷节省无数开支。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养望二十多年的清官,一朝扬名,浩然之气冲天,就是这么牛逼,甚至可以突破文武官员的天然界限。
翁万达即将离开淮安,刘玺专门留他吃饭,还把妻子和儿女叫出来相见,此谓通家之好。
有酒有肉,朴素而丰盛。
翁万达拱手说:“让兄长破费了。”
刘玺哈哈大笑:“多亏王尚书,天下官员皆加俸三级。若不然,我可没钱请你吃肉,只能请你吃青菜羹了。”
翁万达说:“先生为天下官员加俸,确实难能可贵。至少兄长这等清官,日子可以稍微好过些。”
刘玺好奇道:“贤弟称王尚书为先生,莫非是王尚书的弟子?”
翁万达道:“惭愧,愚弟资质有限,只是先生的再传弟子。”
历史的翁万达,做官之后修习阳明心学。这个时空的翁万达,留京期间拜入物理学院,他科举排名不高,才学也不怎么突出,很难引起王渊的注意。
“王尚书是好男儿,沙场建功无数。贤弟等做王尚书的再传弟子,也是大有可为的,”刘玺招呼道,“快快吃菜饮酒,今日只有青菜炒肉,贤弟不要觉得寒酸。”
翁万达笑道:“有青菜炒肉,已是天下美食。从小到大,我鱼吃得多,肉可没见过几回。”
刘玺见翁万达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慨然说:“贤弟看来也是苦出身。”
翁万达脸色黯然,随即笑道:“不说那么许多,吃肉,吃肉!”
翁万达的出身极为贫贱,明初之时还算富裕,之后四代单传,家道中落。他五岁丧母,父亲打渔时也得带着儿子,幸好有村塾的老师赏识他。
那村塾老师是个秀才,不但免费教翁万达读书,还把女儿许配给他。还教翁万达练琴、练剑,翁万达一手剑术也是很高明的。
可惜,家里太穷,科举之路太费钱。岳父又有儿子,不可能无限度接济女婿。
妻子节衣缩食,在碗里垫东西再盛饭,每天连饭都吃不饱。翁万达吃饭很快,吃了就去读书,直至即将赴京赶考,才发现妻子碗里的秘密,夫妻二人抱头痛哭。翁万达一举高中,却噩耗传来,妻子已经在老家病死了。
这种遗憾与心痛,简直难以言喻,他还想让妻子过好日子呢。
酒过三巡,翁万达醉了,把埋藏心里的遗憾说出来,当着刘玺一家人的面嚎啕大哭。
“唉,也是苦命人。”刘玺叹息。
翌日,翁万达独自启程,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只有背一把琴,腰间一把剑,都是岳父兼蒙师送给他的。
“锵!”
翁万达立于船头,猛地拔出铁剑,屈指弹动剑脊,低声吟唱:“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徽州那些豪商,有苦日子过了。
翁万达又不是傻子,怎么有靠山都不用?他也不请求调职,只写信让王渊安排一下,从徽州知府手里讨来刑捕的差事。一个分管执法、水利、农业的副市长,足够翁万达去徽州问一问不平事。
杨廷和敢把翁万达明升暗降,王渊也不是吃素的。
这次前往四川的调查组,副组长是王渊的好友金罍。金罍在大理寺任职多年,一直被杨党排挤,这次去了杨廷和老家,不趁机发泄一番怨气才怪。
掌管杨氏族务的杨廷仪,肯定会被金罍给盯。
私盐案是一回事,鱼肉乡里又是另一回事,这不算王渊揪着案子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