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天顺年间,有一黄花道人,居盖州城外半坡小寺。有道术,修炼数年,一旦鹤来,乘之而去,其地因名伴仙山。
伴仙山,便是后世的鹤羊山。
伴仙山的半坡,有一鹤羊寺,实为道观。伴仙山的西北方,又有一寺,名叫朝阳寺,这是个和尚庙。
一个道观,一个寺院,是盖州逃亡军户投奔的主要目标。
蒯老三便举家逃到鹤羊寺观,他本是盖州卫军余,大哥、二哥皆死,便自动成为正军。正德十五年,盖州大雪灾,正德十六年又是大地震和旱灾,实在过不下去,数百军户和家属都逃到这里。
蒯老三逃得比较早,还能租佃鹤羊寺的庙田。那些跑得慢的,就只能走更远,前去投奔朝阳寺。
也有一些逃到山中,自己开荒耕地。但缺乏农具和种子,日子过得更艰难,这个冬天不知要冻死饿死多少人。
大雪普降,积雪三尺。
佃户们都窝在简易竹木棚里,这时节也没啥农活可干。虽然缺衣少食,但好在自己做了土炕,一家人不至于被活活冻死。
开春之后就好了,可以给道士们种地。听说鹤羊寺要扩建,说不定还能做工赚点钱,勉强支撑一下日常花销。
“三哥,柴禾快没了。今天放晴,娘让你出门打些柴回来。”小妹说道。
蒯老三只得从炕上爬起,将家里唯一的棉袄穿上。又在外面穿了两层葛布破衣,这样既能更保暖,也能在干活时防止棉袄被磨损。
家里本有七口人。
大哥、二哥、小弟,在盖州卫就死了。逃亡途中,父亲也饿死了,如今只剩蒯老三、母亲和妹妹。
将枯草垫在布靴里,蒯老三穿上之后,又用破布条把鞋缠了几圈。这样是为了更暖和,也是为了固定破靴子,防止被积雪扯落或扯坏。
山上不缺柴禾,但鹤羊寺周围不能随意砍伐,需再往前走两三里地才行。
雪中山道不好走,而且砍柴还要寻枯枝,否则砍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用。刚刚砍了小半捆柴,蒯老三便累得揉腰,直其身子想要歇息一会儿。
突然,蒯老三看到远远来了一群人,而且还有骡马驮着什么货物。
“这大冷天,还有人进山做生意?吃饱了撑的。”蒯老三忍不住吐槽两句,便自砍柴去了。
总算砍完一担柴禾,蒯老三准备挑回家,却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之前被他吐槽的那些人,此时已来到十多丈外。哪是什么进山做买卖的商贾?分明是穿着棉甲的军官!
蒯老三作为逃亡军户,第一反应是逃跑,连刚打的柴禾都不想要了。但他刚跑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心想:我现在是寺里的佃户,只要打死不承认,这些官爷还能把我抓回去不成?
于是,蒯老三假装镇定下来,挑着担子慢悠悠回家。
“前面那汉子,且等一等!”一个军官大喊。
蒯老三权当没听到,继续赶路。
那军官在雪中艰难追赶,跑近时已累得气喘吁吁:“让你等呼呼等一等!”
蒯老三只能放下担子,转身问:“军爷喊我?”
那军官说:“鹤羊寺在前面吧?”
“就在前面。”蒯老三总算舒了口气。
眼前这些官军,肯定是哪位大官的扈从,估计家中老人得病什么的,寒冬腊月带着财货来寺里祈福。
军官出手非常大方,掏出几枚正德通宝:“带我们去鹤羊寺。”
“好嘞!”蒯老三大喜。
他站在原地等待其他军士,顺便打量手中的铜钱。这些铜钱通体黝黑发亮,比一般的制钱更大更重,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钱。
不多时,这些军士已经全部过来,蒯老三偷偷数了数。军士一共有三四十人,牵来好几十头骡马,每个牲口的背上都驮着沉甸甸货物。
蒯老三忍不住打听:“军爷们打哪儿来?”
“盖州卫。”一个军士回答。
蒯老三就是从盖州卫逃来的,惊道:“听说盖州卫的军户全跑了,军爷们是新来的?”
“可不是?”那军士叫苦不得,“他娘的,咱们被调到盖州卫,田产倒是有了,可人却没剩几个。山里这么厚的雪,还要亲自进山拉人回去。对了,你也是盖州卫的逃户吧?”
“不是,小的是鹤羊寺佃户。”蒯老三慌忙摇头,矢口否认。
那军士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这次都得跟爷回去。你若有家人,也一并带上,保证不会亏待。”
蒯老三听得头皮发麻,猛地扔下担子跪地:“各位军爷,小的真不是军户,世世代代给寺里做佃农。求各位爷,放小的一条活路吧。”
那军士被逗乐了:“这辽东哪有什么佃农?就算你不是逃亡军户,你爹、你爷也肯定是。别想着跑,跑不掉的。咱们这趟进山,见到活人都要带回去,便是鹤羊寺的道士们也跑不了!”
蒯老三只觉天塌了,也不管积雪刺骨,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