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翔,山东登州人,举人出身,苦熬多年终于当上武邑知县。
还有一年,任期即满,张知县只求别再闹幺蛾子。
去年反贼来了三回,幸好都是去抢景州。隔壁的阜城县、武强县也被抢过,唯独不来光顾武邑县,可能是因为此县太穷吧,反正张凤翔有惊无险的熬过来。
这天,张凤翔刚刚午休睡醒,师爷就进来说:“县尊,朝廷发来两本算学书,要求北直隶各府州县官员皆要熟读。”
“真是奇哉怪也,朝廷发算学书做什么?”张凤翔讥笑道,“难道让各级官员都学账房本事?”
师爷提醒说:“这两本书,皆为翰林院王学士所著,就是那个阵斩刘六、刘七,生擒齐彦名的王二郎!”
张凤翔才不管啥王二郎,他这辈子连知州都当不上,更别提跟翰林院打交道。当即吩咐说:“既是朝廷旨令,就将这两本书,让崔县丞好好研读,别把粮赋给本县算错了。”
按照王渊的想法,数学、几何二书,印出来是要发行天下的。
可如今反贼四起、交通不便,司礼监经厂也经费不足,只勉勉强强给他印了几百本。中央各部门都已发放下去,这还剩下一些,干脆扔给北直隶各府州县。
张知县拿到书之后,看也不看,直接扔给崔县丞。
崔县丞也没啥兴趣,干脆扔到粮科,让粮科吏员好生研习。
粮科吏员有好几个,看到改良版阿拉伯数字,顿时就头大无比,只有一人如获至宝。
此人叫杜瑾,字良玉,精通算术。
杜瑾本为武邑县生员,因为喜欢研究数学,连续多年考试不合格,被罚役充任粮科小吏。
明代吏员有三大来源,即佥充、罚充和求充。
明初以佥充为主,即自己提出申请,里老乡绅层层审核,再由官府考核备案,这样就可以担任基层公务员了。
到了明代中期,则变成罚充和求充为主,一罚一求,形成鲜明对比。生员为吏便是罚,小民为吏则为求,前者不情不愿,后者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刚开始,杜瑾只是翻开随便看看,在熟记泰西数字之后,很快就沉迷进去,坐在粮科办公室研读一整天。
下班之后,杜瑾拿着数学与几何,飞快奔往好友宝朝珍家中。
“贵德贤弟,快来看这两本大作!”杜瑾挥舞着书籍狂呼。
宝朝珍同样痴迷于数学,却不像杜瑾连年考试不合格。他非但是秀才,而且还是廪生,可惜两次乡试皆落榜。
宝朝珍笑问:“是何大作?”
“算学书!”杜瑾兴奋道。
宝朝珍当即留杜瑾在家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讨论。饭后,宝朝珍连妻儿都不管,拉着杜瑾连夜学习,不知不觉竟已学到天亮。
他们本来就基础扎实,通过一番熟悉,很快跳过基础内容,直接研究相当于初中水平的数学知识。
早晨,天光大亮。
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熬了一宿还精神奕奕,互相对视,突然哈哈大笑。
宝朝珍说:“王学士真神人也!”
杜瑾感慨道:“是啊。论文能中状元,论武能平反贼,居然连算学都如此精通。”
宝朝珍家里根本不缺钱,突然起身道:“良玉兄,我欲前往京城,求教于王学士门下!”
杜瑾吃惊道:“你不考乡试了?”
宝朝珍摇头说:“连续两次乡试落第,我怕是考不上举人了,还不如专心研究算学。”
杜瑾提醒道:“王学士乃翰林中人,恐不易见,更别提拜入其门下。”
宝朝珍苦笑道:“王学士于算学一道功参造化,不亲往求教,我实在是不甘心!”
“那我们一起去京城!”杜瑾突然咬牙道。
宝朝珍更加惊讶:“你放弃功名了?”
“我连岁试都不合格,还考什么科举?不考也罢。”杜瑾颇为光棍。
岁试是对生员的例行考试,连续几年不合格要受处罚。杜瑾遭受的处罚,就是被扔去县衙做吏员有一定期限,他若现在跑到京城拜访王渊,就等于擅自逃脱岁试处罚,严重者将直接被剥夺功名。
宝朝珍就不一样,就算耽误几年,还可以回来考举人,只要定期回乡参加岁试即可。
两人商量完毕,立即决定择日进京,反正他们家里不缺钱,也不用担心未来某天会饿死。
杜瑾回家睡了一觉,下午直接去县衙辞职,随即被夺去生员身份。好在没有一棍子敲死,他以后还可重新考生员,这全是看在他老爹的面子上。
随后几日,杜瑾和宝朝珍都在研究数学,任凭父亲如何打骂都无济于事。
眼见要被父亲关禁闭,宝朝珍居然抛下妻儿,只留了一封书信,伙同杜瑾连夜离开武邑县。
半路上,宝朝珍说:“听闻邻县有位算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