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给王渊的房子,在澄清坊头条胡同,也即后世王府井。
北边还有二条胡同、三条胡同,接着便是北会同馆、诸王馆和东巡捕厅。
会同馆乃大明首驿,发往全国的公文,都要从这里启程。诸王馆则是藩王进京住的地方,而巡捕厅可以按字面意思理解。
更北面还有十王府,皇子就番之前,必须住在十王府内。
南边隔着一条东长安街,便是台基厂。刚开始专门打造宫殿基石,现在衍变成堆放柴禾、草料的地方。
王渊每天早上起来,只要沿着东长安街,往西走一阵便可到翰林院上班。如果是上朝,那就再往西走一阵,没多远便到了承天门外。
深更半夜,王渊打着哈欠起床,来到院中正好碰到探花余本。
这套院子,暂时只有王渊和余本两人,不过馆选考试已经结束,很快就要安排庶吉士们过来居住。
“若虚兄!”余本抱拳道。
王渊回礼道:“子华兄!”
二人的仆从打着灯笼引路,他们跟在后面边走边聊。
余本的曾祖父官至知府,祖父和父亲都没当官,但家境殷实也算地方大族。
“若虚兄可有朋友通过馆选?”余本问道。
王渊说道:“我在赶考途中,遇到一位四川士子名叫张翀,彼此相谈还算投契,这次馆选他被录为庶吉士了。”
余本笑道:“或许会分来跟我们同住。”
常伦和金罍这次馆选皆不中,而且工作分配已经落实下来,他们一起被派去大理寺观政,相当于全国最高法院实习生。
观政制度在明初非常有用,新科进士必须实习三个月以上,积累工作经验之后再授予官职。但到了明朝中页,观政制度已经流于形式,随便糊弄糊弄便能补到实官。
半路上,王渊又碰到几个进士,大家有说有笑前往承天门。
还遇到不少坐轿子的,皆为三品以上大员。
明初不许官员坐轿上朝,理学家们认为这样不好,简直把人当牲口使用。但朱元璋、朱棣一死,谁还管这个啊,违制的官员越来越多,后来干脆规定三品以上可以坐轿子朝会。
六七品官同样坐轿,只是不坐轿上朝而已。
进士们来到城门口验牌进入,都觉得非常新鲜且激动。虽然从殿试到现在,他们已经进了好几次皇城,但真正排班上朝却还是第一遭。
在候朝的地方,王渊见到金罍、常伦、张翀等人。
等着等着,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今天参加朝会的官员也太多了吧!甚至连一些不入流的杂职,居然都跑来参加早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常伦祖上三代皆为进士,他笑着解释:“今天是新科进士第一次上朝,估计都察院和鸿胪寺查得比较严,避免文武百官缺席朝会者太多,想给新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早朝也能缺席?”金罍惊讶道。
常伦低声笑道:“我听父亲说,弘治十五年八月某日,总共有一千一百六十人没来上朝,当时惹得先皇雷霆大怒。”
王渊瞬间无语,一次早朝就有一千多人旷工,参加朝会的官员该多少啊。
主要还是朱元璋太能干了,裁撤宰相职位,导致朝廷没有主事者,一切都靠朝会来解决。
国朝初年,无论大事小事,都必须交给皇帝决断。每次早朝,从六部大佬到九品小官,乃至不入流的杂吏,都必须跑来参加早朝。连皇城侍卫抓住盗贼,都要拖到皇帝面前,交给朱元璋亲自发落。
不但如此,当时的农民代表,也可以上朝见皇帝,官员们还不能拦着。
朱元璋就靠跟粮长交流,掌握全国各地的基层信息,甚至有粮长直接被提拔为朝廷大员。明初的粮长世家,都不屑于考进士,因为他们是最荣耀的基层代表。
到朱元璋晚年,精力已经不足,朝会变得很随意,但定下的规矩却不能改。
朱棣常年在外打仗,太子理政又喜欢喝酒,导致朝会时间经常变动,于是文武百官就各种开小差旷工。
后来的皇帝和群臣,实在扛不住这种朝会,于是内阁制度渐渐成熟。先是规定每次朝会只能讨论八件事,后来改成讨论五件事,而且所奏之事,必须提前一天让阁臣先处理,皇帝上朝时照本宣科即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早朝就是走过场而已。
于是越来越多的官员旷工,不参加朝会成了常态。
成化年间有一次午朝,皇帝来了却不见大臣,等半天发现自己被放鸽子,居然一个官员都没来。气得宪宗皇帝大骂:“尔等常以勤政为言,及朕视朝,却又怠慢!”
如此朝会,真没必要,皇帝几十年不上朝也没啥影响。
等过了午门,在金水桥外候朝,王渊举目四望,顿时被就惊呆了。只见月光之下,密密麻麻全是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