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的说道:“我与他说,在官场摸爬滚打,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做事之前,要考虑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明白其中利害,再去权衡做或不做。
“如果滚滚大势不可阻挡,就要思退,避其锋芒。咱们这位陛下,就做的很好。只有避退了,安全了,你才能想,该怎么改变局势。
“许七安这小子,回答我说: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不管呵,粗鄙的武夫。”
郑兴怀想起许银锣在山洞里说的一番话,明知镇北王势大,却依旧要去楚州查案,他刻板严肃的脸上不由多了些笑容。
“能让魏公说出“粗鄙”二字,恰恰说明魏公对他也无可奈何啊。”
郑兴怀听懂了魏渊话中之意,但他和许七安一样,有着自己要坚守的,绝不退缩的底线。
他独自下楼,看见等候在楼下的许七安。
“郑大人,我送你回驿站。”许七安迎上来。
“本官不回驿站。”郑兴怀摇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抱歉,让许银锣失望了。”
许七安心里一沉。
两人沉默的出了衙门,进入马车,充当车夫的百里申屠驾车离去。
途中,郑兴怀描述了今日朝堂的始末,点明诸公们态度暧昧,立场悄然变化。
“魏公不应该啊,到了他这个位置,真想要什么东西,大可以自己谋划,而不需要违背良心,迎合陛下。”
许七安深深皱眉,对此不解。
“魏公有难度的。”郑兴怀替魏渊解释了一句,语气里透着无力:
“君臣有别,只要陛下不触及绝大部分人的利益,朝堂之上,无人是他对手。”
“魏公说的三思郑大人何不考虑一下?暂避锋芒吧,淮王已死,楚州城百姓的仇已经报了。”许七安劝道。
郑大人是个好官,他不希望这样的人最后落个凄凉结局,就如他当初在云州,为张巡抚独挡叛军。
这次没有叛军,这次的争斗在朝堂之上,许七安也不可能拎着刀冲进宫大杀一通,所以他没有发挥作用。
只能劝说郑大人三思。
郑兴怀看着他,问道:“你甘心吗?你甘心看着淮王这样的刽子手成为英雄,配享太庙,名垂青史?”
许七安没有回答,但郑兴怀从这个年轻人眼里,看到了不甘。
于是他欣慰的笑了。
“本官是二品布政使,可本官更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但求无愧于心,要对的起自己,更要对的起辛苦抚养你长大的父母。”
一路无话。
过了许久,马车在街边停靠,申屠百里低声道:“大人,到了。”
许七安掀开帘子,马车停在一座极为气派的大院前,院门的匾额写着:文渊阁。
内阁!
郑兴怀跃下马车,对门口的侍卫说道:“本官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求见王首辅。”
看到这里,许七安已经明白郑兴怀的打算,他要当一个说客,游说诸公,把他们重新拉回阵营里。
侍卫进入内阁汇报,俄顷,大步返回,沉声道:
“首辅大人说,郑大人是楚州布政使,不管是当值时间,还是散值后,都不要去找他,免得被人以结党为由弹劾。”
郑兴怀失望的走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许七安看着他到处奔走游说,到处碰壁黄昏时,黯然的返回驿站。
许新年散值回府,不见大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听见屋脊有人喊道:“你大哥在这里。”
那是妙龄女子悦耳的声线。
抬头看去,原来是天宗圣女李妙真,她站在屋檐,面无表情的俯瞰自己,仅是看脸色,就能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许二郎搬来梯子时,发现李妙真已经不在,大哥叼着草根,双手枕着后脑,躺在屋脊上,翘着二郎腿。
俊美无俦的许新年拎着官袍下摆,顺着楼梯爬上屋脊。
“你上来作甚。”许七安没好气道:“走了一个烦人的婆娘,你又过来吵我。”
“李道长似乎不太高兴。”许二郎语气平稳,在大哥身边坐下。
“当然不高兴,如果实力可以的话,她现在都想在卯时杀进宫去。”
“为什么要等到卯时?”
“因为她觉得庙堂之上禽兽遍地,统统该杀,所以要等待卯时上朝,杀一窝。”许七安没好气道。
许二郎闻言,缩了缩脑袋:“幸好我只是个庶吉士。”
许七安忍不住笑起来,笑完,又叹息一声:
“天宗修的是太上忘情,也许,等将来她真的有这个实力,却已经不是当年的飞燕女侠。这就是人生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大哥好像变的更加冷静了。”许二郎欣慰道。
“不是冷静,是有些累了,有些失望了。”许七安双手枕着后脑,望着黄昏渐去的天空,喃喃道:
“认个错,道个歉,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