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城西,新建的织布厂和江南的织机工坊有些不同。这些织布厂顺着汉水或者汉水的支流修建,大量的水车一排排地没入水中。织布厂用围墙围了一圈,低矮的围墙成年男子只要用力跳起来,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看到没,看到没?”
“啊呀,恁多女子,恁多女子!”
“这些织女是从甚么地方来的?”
“安州、隋州,还有复州的。”
“听说工钱不低。”
“怎地?男织工可进入了这里。”
年轻的后生在那里闲聊,而不远处,看着图纸的施工人员正在根据图纸画线开沟,生活污水下水道是必须有的,汉阳城这两年最大的特点就是颁布了卫生管理条例。
虽然巢元方很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惜,医者自己没什么说服力,更无行政上的决策能力,遑论组织或者执行。
但汉阳这里却是不同,不管是多么巨大的工地,人畜粪肥都需要集中。街道上不允许随地大小便,便是再无知的獠人,去过一次汉阳城,也会宁肯拉身上也绝不解开绳索就在角落里方便。
吴王李恪以为张德这是有教化之功,但老张只想告诉他,只要学会了罚款,并且罚款的收益有一部分是归执法单位,那么一切都很简单。
同时张德幕僚又设立了申诉渠道,外包工作成果斐然。
“真是没想到,原本缺那么多织女,竟然一下招满了。”
老张笑的勉强,自己放出来的怪兽,在洛阳没有敢对李皇帝呲牙咧嘴,赚头在地方上,却瞬杀了中小世家。纵然是这些世家和高门大户有联姻,可面对“忠义社”的大棒和甜枣,或是畏惧或是贪婪,一切都成了吴王李恪忠于君父的“头冠”。
同时,吴王李恪也不会觉得那十万贯会烫手。
权万纪跟李恪分析过,皇帝搞的这一套“世袭封建”,早晚还得自己吃回去,所以,不趁着还能顶着安州大都督的头衔爽一把,更待何时?
等到李皇帝怎么拉出来的怎么坐回去,李恪想要再捞,根本没机会。
十八岁的李恪自认废柴不假,可不代表是个蠢货。他乃皇族亲王,死几个中小世家,只要地方秩序稳定,皇帝只会嘉奖他。
稳定压倒一切,既然弄死安州宋氏之流是为了稳定,那么一切都是冠冕堂皇并且可以说得通的。
“这么多织女,安州、隋州那边怎么说?户籍丁口流动,可不是小事。”
“大唐的丁口统计,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黑户隐户太多,复州隐户逃户接近二十万,你又能如何计算?这几万织女,到时候不过又一笔烂账。朝廷眼下,统计丁口,多半还是随意估算。”
像华润系这种统计夭折率、人口增长率、男女比例等等数据的行为,才是这个唐朝极为不正常的事情。
便是魏征这个大唐第一喷子,对统计户口也不怎么鼓励,只要朝廷能抽税,能保证运作,老百姓过得下去没造反,大差不差就行了。
毕竟,用老魏的想法来看,隋朝统计这么牛逼,有五千多万账面人口,有卵用?还不是亡了?
至于华润系这种降低夭折率的行为,老魏更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夭折的多,怕人口增加少,很简单啊,多养侍妾多生子啊,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你梁丰县男不是号称算学牛逼吗?
妈的智障……
跟这帮名臣没办法沟通,他们的道理操作起来更简单,但对工科狗来说:老子这么蛋疼这么别扭,难道是为了研究男女生理上的不同吗?混蛋……
“今年沔州治下人员流动是净流入,账面人口数据还是很好看的。”
张德有些高兴,全国最大工地的雏形已经有了。码头、造船厂、水力锻锤、水力钻床、风车、梯田、桑田、织布厂、缫丝厂、钢铁厂……
这需要大量的劳力来维持,汉阳乃至整个沔州乃至整个荆襄大地,都会成为一块巨大的海绵。这是石城钢铁厂、大河工坊、钓鱼台工坊、登莱沧州产业集团联合起来,都无法比拟的组织。
不管有多少失地农民,不管有多少无奈之下养家糊口的宅中妇人,不管是有多少无知或者狡猾的山越獠人,在这个庞大的组织下,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属性、他们的民族习惯,都会彻底被粉碎,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叫做工人;他们只有一个属性,叫做被剥削阶层;他们只有一个习惯,这个习惯叫做工作。
“现在就看江夏王的意思。”
“江夏汉阳一体,沔州鄂州一体,这是必然的。”
张德虽然这般说,但李德胜既然提到这个,显然是提醒李道宗的身份。
只是,事到临头,根本不是说想要停下脚步就能停下。贞观十二年的现在,李皇帝想要迁都;“忠义社”那些成长起来的恶狗,已经开始尝试撕咬血肉,尽管他们看到皇帝,也只能呜咽夹尾;荆襄某些地域,早已换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