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后悔么。如果当初没上我这条贼船的话,应该不会死在这群怪物手里。”
“后悔有个屁用,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加入,可惜你学聪明了,在那之后从没找过我。”
“……其实我也后悔了。”
……
一幕幕记忆突然浮现,她猛然清醒过来。
咣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痛苦,施虐的快感之后是无尽的空虚,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这种戒断反应撕裂了,痛楚比上次还要强烈……
她咬紧牙关,就像疾风骤雨中一棵孱弱的小树苗,几乎被连根拔起,却在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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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回到了六岁。
艾琳的父亲是镇子上的治安官,职能等同于法官大人兼警察局长。
而对六岁的艾琳来说,她最喜欢的便是看父亲处理那些案件。
无论什么案子,在父亲手里都能很快得到解决,而且人们都会感到满意。
尽管那在当时的艾琳看来,充满了许多“不正确”的决断,可每次父亲总能用大人的道理说服她,又或是无法辩驳时抱起小艾琳,用长满胡茬的下巴在她的小脸上蹭啊蹭,逗得她咯咯笑,最后让她忘了那些问题。
以旁观者身份重新回到这一幕时,艾琳感觉十分怀念,她看着那个时而威严时而慈祥的男人,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
但很快,她的脚步被一群人阻隔了,因为新的纠纷到来。
镇上的乔迪驱赶马车时撞倒了瑞伊老爷,受惊的马踩断了后者的腿,现在乔迪被瑞伊的家仆绑到了治安官面前。
乔迪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按照帝国的法理,他被判处替瑞伊老爷免费工作三年来换取原谅,并要承担他的医药费。
听到这个消息后乔迪面若死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艾琳记得自己当时拽着父亲的袖子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上天对乔迪不公,降下厄运,可父亲为什么还要帮着迫害他……
“法理和道德是两回事,艾琳。”治安官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法理是为每个人编写,而非专为穷人。”
“可乔迪很可怜,我们不应该同情他吗?”六岁的艾琳问。
“是的,我们应该同情他,可同情不代表曲解法理。”父亲回答。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金色闪电从天而降,治安官阁下被劈成了灰烬。
艾琳猛然发出一声尖叫,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可周围的人却都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他们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他错了,所以受到了惩罚。”六岁的艾琳奶声奶气道。
她站起身,坐到父亲的位置上。
不,不是这样……
艾琳记得这后面还有半句话……
“我们可以在私下帮助他,但是在法庭上,我必须维护法理的公正和权威,必须一视同仁的,这是大人的道理,孩子,你将来会懂……”
父亲没有做错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其他人已经开始询问“治安官”的意见了。
“乔迪是个可怜的穷人,他的罪责应该被豁免。瑞伊老爷的家仆伤害了乔迪,瑞伊应该为此赔偿乔迪。”
纠纷以这样近乎胡闹的形式终结,却收获了旁观者的欢呼和喝彩。
这简直太荒谬了,艾琳想要上前纠正“自己”的错误,可又迈不出这一步。
她缺少的不只是勇气,还有一个完美的理由……
就好像,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样做也有一点点道理,这种看法隐藏的很深很深,哪怕心里只有1%是这么认为,也使她无法踏出这一步来反驳“自己”。
作为“善”的中心,因为她的不作为,六岁的艾琳制定了新的规则,即“怜悯高于一切”。
可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什么是怜悯……
她用肉眼可见的贫富以及强弱判断一个人的本该受到的罪责大小,于是眨眼间,瑞伊老爷的家就被搬空了,他本人也死于和强盗的争斗中。
最终家仆绑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强盗来到治安官面前。
艾琳望过去,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住在镇郊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却透露出一股精明和狡黠。
她能看出这些,但六岁的艾琳却看不懂,在她眼里,这些都是为了生计铤而走险的可怜人。
这些人一见到治安官便趴在地上恳求原谅,哭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于是六岁的艾琳又于心不忍,便宽恕了他们。
宽恕是美德,这是规则的一部分。
听到自己被宽恕,一名囚犯突然抬起了头。
“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