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露出些意味莫名的笑容,“歪理邪说。”
“歪理也是理呀。”时彼岸如同见了知己好友一般笑着,道,“《荀子·儒效》有云,闻之不若见之。陛下如果真想了解的话,何不亲身体验一番呢?”
“好啊。”杨广爽快的答应了。
时彼岸也没有意外的神色。他从杨广出现在这里,并让祝玉妍离开,就知道,杨广是放不下这城中这些被他所掌控的居民的。
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武人的功法破不了他的佛门神通,那么当时彼岸主动提出再次展现神通的事,杨广就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深入了解的机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外如是。
一个要试探摸清根底,一个有把握引君入瓮。彼此心照不宣之间,时彼岸手中琉璃菩提子旋了一转,抛起半空,在他头顶上方化作一个圆轮,双手合十,唇齿开合,种种佛门妙语,字字珠玑,已然出口。
杨广洒然立着,好似全然不做抵抗,任由佛经梵唱之声环绕周围,任由街上平寂之人再度念起,满城佛音更盛,一片相似而又不同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
扬州城屋舍依旧,长街青石,城墙斑驳,烈阳在天。唯其屋舍楼宇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一朵朵斗大莲花,满城之人或踏莲,或捧莲,或顶莲,或抱莲,声声句句,字字倾心,哪里还有半点呆傻痴愣,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口中无穷倾诉,种种念头,也全然不是佛经文字。
“今天赚了一吊钱,如果明天多卖掉一捆,就可以再多转一条,等我长大了力气越来越大,卖的柴越多……哈哈哈,钱多了……好大的房子,我要娶老婆……”
“隔壁二狗从小样样不如我,凭什么能娶到那么漂亮的老婆?我想跟他老婆困觉,可是这是犯法的,犯法的啊!”
“今天天气真好,天天天气都这么好,不冷不热……”
“我不该,我不该趁大郎出去的时候跟那人勾搭,我后悔了,是该浸猪笼的吧……”
“牙不疼了。好多糖葫芦,吃再多都不会蛀牙……”
杨广听着这些人绵绵不绝的念叨着,眼睛朝前方看过去,那几个道士尼姑嘴里也都在欣喜地说着。
“佛门大兴”“我真言宗天下第一”“白道魁首,慈航静斋,传承千年也不绝”等等等等。
只是那个时彼岸不见了踪影。
杨广扫视四方,抬头看天,都见不到那个人,包子铺里面飘过来一朵四色的莲花,花瓣上还带着不知道是露珠或是井水的湿润气息,杨广伸手接过,触感清凉。
四色花中,黑发如绸、褐眼如玉的时彼岸现身只是一个三寸小人,精巧可爱,手中一串琉璃念珠盘旋,轻声说道:“陛下是在找我吗?这里的每一朵莲花都是我,只要找我,就能得到。”
杨广不语。
这个小小的人儿又在花瓣中心盘坐下来,把念珠挂在了脖子上,双掌合起在胸前,面容沉静如满月,道:“陛下看了这一副图景,还觉得他们是呆傻的吗?”
杨广没有仔细去听时彼岸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手掌托着这朵莲花,看着周围那些人身边轻轻颤抖着,欢跃着的莲花,眼神中有恍然之色,随即轻叹道,“原来如此!”
时彼岸的蛊惑人心,并不是美色欢愉的魅惑,也不是心理恐惧的压迫。他只是在倾听,做了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人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无论是指身体上还是心灵上。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绝对活不下去。
如果一个人在生活中所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对他抱有恶意的话,那么这个人也活不下去,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也。
人心如藤,不可独活。所以这样脆弱的人都会沉溺于友好,依赖于善意,会迷恋他人无条件的支持和包容。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可以接受你心中一切的软弱或者邪恶,让你所有的阴私念头都被谅解,他本身又美好的如同莲花,如同月光,又有谁会舍得离开她,厌弃他,放下它。
“我说让人断绝交流,只是让他们互相之间断绝交流,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流,得到的反馈总是会有恶意,会带来的只是伤害和痛苦,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向我倾诉。”
时彼岸坐在莲花中,小小的声音细微而清晰,稚嫩而慈爱。
“他们的抱怨,愤怒,仇恨,憎恨,渴望,欲求,罪恶感,一切种种,向我投来,无论是何种心态,我给他们的都是最美好的回应,最温柔的善意。”
“世人所以为的极乐净土,七宝装点,金银满地,满足一切物质上的需求,就真的是极乐了吗?不,我给他们的才是极乐。”
“此并非蛊惑,而是普度。”
杨广从刚才轻叹了那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
时彼岸的眉毛垂落了一点,更加慈眉善目,真情实感的说着:“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