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如铅,翻卷之间,风雨袭来。
“纵然是战神图录练到了破碎虚空的境界,能够有这样的威势吗?”李淳风自言自语。
袁天罡听了,摇摇头,道:“莫忘了,陛下得到战神图录之前,就已经达到了破碎虚空的境界,更打杀了两百余年根基的向雨田。或许以那样的境界再修炼战神图录,会有不同的体悟吧。”
“破碎虚空么?”宁道奇的语气中满是向往的意味。他虽然也已经得到了战神图录,并获取了一定的进步,但是因为本身已经数十年未有寸进,后劲不足,如今还是没能修成无极之境,更别说摸到破碎虚空的门槛了。
“陛下越强,不是越好吗?”石之轩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扶在栏杆上,食指轻轻敲击着,道,“佛门受限,国库充盈,科举选士,文坛有幸,医书分发,屡减赋税,已是万民归心。待陛下完成自身修持,就该到建立大功之时了。”
袁天罡说道:“大兴刀兵吗?”
“辽东故土,塞外异族,历代中土之患,必定不能轻放,而在此之后……”石之轩笑道,“开疆拓土可是每一代王朝的本能吧,只不过并不是每一朝的君臣都有机会参与罢了。”
“这种事情,跟我们关系不大吧。”李淳风仰望空中,仿佛能够看到覆盖着整座城池的气息,道,“无论出世还是入世,我们都并非武将,你在意这些东西,我却只想问一问,陛下修行至此,是否已得长生?”
他所说的长生不仅仅是向雨田那种两百余岁不死,而是代指神仙,出金石无碍,入水火不伤,游风戏月,千秋不老。
石之轩敲击着栏杆的手指忽然一顿,酒楼中的四个人同时发现,四周雨声俱无。
不是风雨止休那种从大到小的渐变过程,而是突然一下,万籁俱寂的感觉。
四人举目望去,一副奇景映入眼帘。
之前雨滴落在水面,蒸腾而起的薄雾笼罩在一栋栋青砖黑瓦的建筑物之间,草木变得更加青翠欲滴,天地如洗,深色的更深,浅色的更新,轮廓分明,清新怡人,有屋檐上的水滴滑落,然后凝固在空中。
四面方,重云之下。数之不尽的晶莹水珠就这么悬浮着,仿佛忽然失去了重量。
李淳风走到栏杆边上,伸出一只手去。指尖触摸到清凉雨珠的一刻,水珠散乱,分化成更小的水滴,悬浮在手指周围,却还是没有坠落。
这少年道士向来老成,却在感受着指尖清凉之时,露出了纯然的笑容。
他气运双足,如同一只小雀撞入雨帘之中。
“淳风。”袁天罡轻呼一声,“你去哪里?”
“哈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去问问陛下,已得长生否?”
李淳风没有用真气破开四周的水珠,而是就这么让悬浮的雨滴撞在他稚嫩的脸庞上,沁入他的道袍,带来更深的凉意。
青瓦湿滑,被他轻轻借力,脚尖点过的地方留下浅色的印记,一路飞驰,直向皇宫,到了有重兵把守的正门处方才落下,取出神机台的令牌,求见皇帝。
石之轩、祝玉妍、袁天罡、宁道奇此时也已赶到。
镇南公府邸上,宋缺看着庭中那个养着荷花的大水缸,伸手折下一片荷叶,揽过空中数十雨滴,看着荷叶轻轻摇晃,雨滴走动,安静而平淡。
李淳风的令牌刚交到守门将领的手上,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不必等了,直接进来吧。”
守门的将士们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的李淳风已经真的化作一阵清风般吹了过去,士兵们一乱,纷纷拔刀举枪,手上还拿着令牌的那个将领连忙喝止他们。
“是陛下的声音。”
同一时刻,满城之中惊奇的人们再次听到了雨水坠落的声响。
大业殿内,刚出关的杨广高距帝座,戴上手套,左手端起一杯香茗。
“微臣李淳风,参见陛下。”
一身湿漉漉的李淳风走入大殿,内力运转,道袍上的水汽蒸干,烟雾缭绕,映衬的这个秀美的少年,恍如仙家童子。
杨广喝了口茶,待苦味沁去有回甘时,方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说道:“你已经是大宗师了。不错。”
十六岁的大宗师,比他前世达到这个境界的时候还小了一岁。
“多为倚赖了战神图录的玄妙。”李淳风虽然傲气,面对这位皇帝的时候,却愿意收敛。
“得了战神图录的不止你一人,若换了他们几个十六岁时,也绝不会有这等成就。”杨广放下茶杯,手指横着摩挲了一下下巴,说道,“所以,作为奖赏,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李淳风稍一思索,没有问他刚才挂在嘴上的那个问题,只道:“陛下,我如何才能达到您的境界?”
这句话如果换了一个多疑的帝王,恐怕就要埋下少年反骨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