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姑娘太过震惊,忍不住句句都在质问对方,对向来崇敬的黑衣神使连敬语都顾不上了。
那神使一声冷笑,板起面孔来训斥道:
“大惊小怪,入我门来,也该长些见识,只是从前你不晓得而已。什么叫胡为?神女允我便宜行事,这点算什么?
“凡事只须看结果,你且说,我是不是如了那封娘子的愿?是不是做成了事?何必管她过程如何手段如何?”
“入我门来……”高姑娘跌坐在地,心里大堤崩塌,对未知的恐惧如潮涌来,不知不觉已是满面泪水,抬头挣扎着问,“这门,是,什么门?神女,是谁?”
幼蕖也想知道。
可那黑衣女子神秘一笑,悠悠道来:
“神女,自然是世间女子的救星。吾之门,当然是解脱之门、救赎之门。吾等身负重任,要救这世间的女子,改这天下的运道。你功德未满,还不足以知道更多。你只需虔诚供奉神女,反正,倒是自有你的好处!”
“是的……”高姑娘低头喃喃,“当初你们就是这样说的。若不是这样说,我怎会心甘情愿侍奉神女?和其他神仙不同,神女托梦给我,真真切切是跟我讲,我们将拯救这天下苦难中的女子啊!”
她仰头冲那黑衣女子嘶声道:
“可是,可是,神使你这样行事,岂不是与神女意旨相违?神女说要拯救,你却是杀人……”
那黑衣女子“嗤”地一笑,俯身看着高姑娘那张惨白的俏脸,道:
“封娘子诚心奉神,我当然要帮她。那叫什么怜儿的,不仅甘愿在男人身下承欢,还自轻自贱甘愿为妾,这种人就是女子中的败类!我除了她,才是为广大女子出气争光!
“你不是也赞同的么?你怎么说?我可记得,你说,我等女子当自强自立,绝不仰男子鼻息过活!那些寄生虫一样的女子,弃了也罢!可别让我错看了你!”
这位神使不仅姿态傲气凌人,语气更是高高在上,眼神若视蝼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或许,这才是真实。
“我是这样说……”高姑娘痛哭失声,“可也就是说一说,那是意气之语!说和做能一样么?并不是就要杀了她们!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她们不懂,我们慢慢来啊,教她们,引导她们啊!不是说我们一起改变这世道么?”
那黑衣女子不耐烦地拂袖而起,冷冷道:
“慢慢来,我哪有这耐心?只管改就是了,快岂不是比慢好?你最好冷静些!这庙祝,你若干不了,换人就是!”
说毕,一掌虚虚劈出,转身不见了,只余下密室墙壁上被掌风劈出的一道深深的裂缝。
高姑娘的喉咙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一样,大大地倒抽了一下,然后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哽咽,再不敢号哭了。
不知她是惧怕那黑衣女子的威力,还是不肯放弃这庙祝的身份。
小地绎镜摇动了一下,恢复了明亮如水的镜面,镜中影像消失不见。
“是不是看得差不多了?后头啊,是那高姑娘一个人对着墙去发呆,连哭都不哭了。那个穿黑衣服的神使又去山下翻了两块石头,好像是又接了什么许愿。骂骂咧咧地去忙了。我瞧着没什么,就先回来了。”
小地绎镜如实汇报道,又忐忑地加了一句:
“若是不够看,我再去!”
幼蕖轻轻一拍镜面:“用不着了。我大致都明白了。”
在幼蕖认为,这神女庙比联珠山脉的山神庙并没好多少,都是打着保佑民众的幌子,其实另有图谋。
只不过,当初那肖山纯属为满足私欲采取了阴毒手段,而这里的神女庙,似乎图谋还要远大些,当然,手段也没好多少。
神女庙背后当然还有更大的来头,可能还有更可怕的图谋,甚至阴谋。
幼蕖猜想,这极可能是魔门某个支派在暗中收拢人心积蓄力量。
只是有一点她犹自想不通:魔门如今在西北三州已然势大,尤其三大宗门鼎立,俨然造就魔门中兴,多少魔人妖人都投奔了去。
而这支小力量不仅远离西北三州,还在凡俗地界凡人堆里抓拢力量,又似还在接受许愿帮人圆梦。虽说是为收买人心,可为何偏着女子?又做的是些日常人家的琐碎心愿!
如果那封娘子不是因夫君突然想收回许愿导致后来的血腥意外,那本来还会造就一家团圆的大喜事呢!
刚刚那神女庙的两人对话,其实有些言语是令幼蕖震撼的。
她们竟然有为世间女子声张的想法!
虽然手段狠毒,还往歧路上去了,但能说出这样的言语,不能不说,即使是魔门妖人,竟然也有些非凡的心胸与超一般的格局。
若这神女庙背后的那人能够改邪归正,将这手段与心胸用于造福苍生,真的为那些弱女子谋求福祉,该多好!
幼蕖摇摇头,将这妄想先压了下去。
神女庙虽然大有问题,可她此刻尚无余暇来查探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