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轫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这位李师妹此时悲悯众生的心态,他当初刚刚下山时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历世多了,热血渐凉,心性也愈发成熟,摒去了浮躁幼稚,才稳重冷静起来。
看在苏怡然的面上,他不妨多提点这傻乎乎的李师妹几句:
“除恶务尽,我们已经做到了。不仅将旱魃与鬣犼灭杀,还一路追查到了元凶肖山与张江,恶根也已斩除。任是谁也说不出我们的不是来。
“这些凡人啊,你多招惹了,便多沾惹,人心不足,要是再多出什么古怪过分的祈求来,我们做不到,反而要招怨。
“当然,便是能做到我们也不能无休止地去满足他们。有求必应,那我们成什么了?”
我们还有自己的正事儿啊!要修炼,要攒绩点,要追长生大道!哪能为凡人耽搁自己的脚步。好心过度就成愚善了。
这些萧云轫没说,但他相信这位李师妹知道他的未尽之意。
李幼蕖有些好笑,萧师兄苦口婆心的模样难得一见,却也感念他的劝说真诚,遂温声道:
“萧师兄多虑了。这里和白驹城不同,所谓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我可不会为他们耽误自己的事儿。但我可以交给别人来做些引导扶持的功夫。”
“别人?”萧云轫更惊奇了。
据他所知,这位李师妹来上清山时就是个孤女,哪里还有什么隐藏的力量?她的可用之人,总不能是唐云、苏怡然那几个罢!
“你是要从上清山调拨些外门弟子来?嚯,定是如此了。”萧云轫觉得自己猜得大差不离。
内门弟子吩咐外门弟子做事,也是常有的,何况这个名义上完全是宗门所派,也是为公。
倒是可以。
幼蕖觉得萧师兄其他还好,就是心念转得太快,又太喜欢猜人心思。还因为常常猜得十有九中,不免过于自信了些。
可惜这次没猜对。
“这里与广平州搭界,卓荦寺在广平州有一处下院。”
幼蕖不紧不慢地说道。
“清平寺?”萧云轫见幼蕖点头,觉得自己又猜中了,“哦,你历练队伍里有个卓荦寺的小和尚,叫什么的?真海!嗯,你是要借真海的人情。”
这回他很笃定。
八大门派之间互通有无,互相帮忙毫不稀奇。
卓荦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常常爱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将此地的事交给那些小和尚,确实很合适。
萧云轫脑子里已经迅速布好了计划,如何请宗门出面,如何沟通卓荦寺,如何使卓荦寺和上清山的影响在这一带达到平衡,日后又如何还这个人情……
却听得幼蕖道:
“我有几个认识的人借住在清平寺。这几人修为不算上乘,但出身三教九流,对民间的事颇为了解。交给他们做挺合适。”
竟然这么简单?….萧云轫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多了点。
见萧云轫没意见,幼蕖当即在纸鹤形的信符上写上数行字,轻轻一晃,纸鹤被点燃,化作青烟一缕,穿透重重雨幕,直向西北方向飞去。
传完信符,她想想又发了道剑书给真海,需要小和尚给清平寺也知会一声。
真海这头与祈宁之正分别陪着两家师长——慧镜大师与连山真君辩佛理,忽然真海袖口一动,微芒一闪,慧镜大师警觉,笑道:
“有人找你?”
真海随意一点那道微芒,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立在连山真君身后的祈宁之,欠身禀报道:
“是乐游门的杜维城师兄找我,他要去广平州,想在清平寺落个脚,特来问我。”
慧镜大师待弟子向来宽容,当下一笑:
“你去罢!是八派合练的小朋友?唔,好生答复人家。让清平寺好生接待。”
自八派合练归来后,真海精练了许多,慧镜大师对他当时队伍里那几个同伴都颇有好感。
“是!”
真海应了,正要退下,祈宁之轻松笑道:
“是杜师兄?真海小师父,烦请代我向他问候一声。”
连山真君搁下手里的卷册,摇摇头道:
“宁之,既是乐游门的杜维城,也是你的同袍,你就自去发个剑书问候不是更好?何必还要真海代你传话?他既然到了清平寺,离我们也不算远了,你且问一声,说不定你们还能见个面呢!莫冷淡了人家!”
乐游门这样的人脉,哪能让卓荦寺的小和尚专美?他连山的徒孙也是要四通八达的!
祈宁之恭恭敬敬应是个“是”,就与真海一道退下了。
真海退到一边,眼瞅着祈宁之,指尖捏捏,发了几道流光出去,又刻意加重了声音,对着掌心里的纸鹤说道:
“杜师兄,清平寺的主持平海师兄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尽可安心落脚。”
祈宁之没好气地做了个口型:
“还装!”
“装啥?”真海同样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