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童明明都是一样的容貌,可一眼就看得出区别来。头发蓬乱的那个一看就是个捣蛋鬼,笑容肆意、眼神狡黠,肉嘟嘟的腮帮子鼓着,正努力摆脱束缚。
而抓住他的那个男童则是一脸清冷,只是此时还透着气愤与无奈:
“师父,你看老八他又不好好儿练功!你走后他就天天在外面疯,昨天还放了小虫在我鞋子里……”
“才不是,山上哪里没虫儿呢?老七瞎讲……”
挣扎着说了半截子的胖小子与押解他前来的男童都突然愣住了,才发现师父身后跟着一个漂亮姑姑和一个玉人似的小妹妹,而那小妹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哦,一个是老八,一个是老七。
对着幼蕖粉嫩嫩的小脸儿,那胖小子赶紧拉着袖子将脸擦了两把,却将脸儿擦得白一道黑一道。
抓人的男童一边自己理了理衣襟,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弟弟那松了一半还倔强朝天的小辫儿往下徒劳无功地顺了顺压了压。
幼蕖“扑哧”笑了,指着满坡的阳婆花道:
“这位哥哥的小辫儿,就像这小花儿一样,有趣得很!”
胖小子闻言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抓人的男童朝天翻了个白眼。
初到新地儿犹自拘谨不安的采珠,看到面前这个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娃儿,责任心大发,也顾不上还不熟悉,就像揪自家娃一样,轻轻又坚决地拉过守玄:
“瞧这辫子,姑姑给你梳梳……”
说着,就自头上取下一柄小木梳,给他将一头乱发梳得整整齐齐,重新归结到头顶扎作总角,头绳儿扎得条缕分明。
抓人的那个男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似乎遗憾自己的发辫还不算乱,抿了抿嘴。
哦,幼蕖突然记起来了,这是七哥知素,刚刚那一头乱发在前面跑的是八哥守玄。
许多记忆碎片连成了线,线又连成了片。
不过那时的知素还不够老练,眼神里的羡慕太明显,采珠姑姑瞧在眼里,不由一笑,顺手拉过知素,替他也将头发梳成了两个漂亮的小羊角。
知素别扭着身子,低低道了谢,完全忘了继续向师父告状的事。
后来,身边突然又多了几个含笑的高个子哥哥,他们抢着来给师父请安,抢着来抱小妹妹,抢着给姑姑和小九安置新住所。
自那以后,凌砄岂止松了一口气,简直是不要太庆幸!
师父不止一次说过,幸好他一时善心带来了采珠,不然,他一个人带七个孩子,还有几个是小孩子,简直比天下最难的功法还要难!当年他修行历练的时候多少险境都未皱一下眉头,却在带娃的过程里几欲抓狂!
君不见,他们回山时见到的守玄那模样,固然有这娃太皮的缘故,更主要的,还是没有人会打点!
几个大弟子照顾好自己和师弟的修炼就不错了,这衣食住行,简直就是勉强糊口蔽体!
自此,少清山上上下下,终于有了一个能打点、会拾掇的女管家,采珠姑姑也顺利、自然地找到了自己的合适位置,自动接管了对七个弟子的爱护、养育、管教、督促之责。
弟子们对姑姑,也本能地依恋爱护,为了博姑姑一笑,练功修行都不知不觉地加速了许多。
守玄的头发此后总是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不过幼蕖总是举着满把的阳婆花比着他的头脸,拿见到他第一面时的形象取笑他。
守玄索性就经常揉乱了自己头发又插了满头的阳婆花来博小九一笑,不过,最后总是幼蕖嫌弃又开心地给八哥梳理整齐……
地震再度轰然,天翻地覆,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恍如隔世。
师父、姑姑化作轻烟飞去,依旧只有幼蕖一人,孤身站立在满坡的阳婆花前,心里清澈又冰凉。
前事历历,八哥那蓬头稚子的样儿似乎犹在眼前,触手可及,幼蕖不由将手拢在一朵未开的阳婆花上,似乎抚及少清山上那个小胖子的发梢,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八哥,你去了哪里!
倏地惊醒,幼蕖摸摸湿漉漉的脸颊,翻身坐起。
黑云儿喉咙里咕哝一声,伸头轻轻在幼蕖身上拱了拱,同样湿漉漉的眼珠子里透出关切。
以小黑爱动的性子,竟然乖乖地充当了这么久的靠枕,一动都不动,真是难为了!
幼蕖心里一暖,伸手轻抚,掌下一片滑爽,一片濡湿。
她默默仰头看着屋梁柱上的“七十二”三个小字,心里一喟。她以为自己能收能放了,一直也未曾露出什么,可在梦里,松懈下来的心神还是难免被伤痛左右。
小黑与她心神相连,感受到她的情绪,才乖乖地陪伴在侧,试图将自己的抚慰传递给她。
一咬牙,青梗剑出袖,寒光一闪,便往那三个小字上削去。
青梗剑今非昔比,发力之下,坚韧无比的屋梁也落下几点木屑。
幼蕖心里一痛,那剑尖凌厉,如挖在自己肌体之上,再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