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玉成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幼蕖在他的梦里,能感受到弥漫在梦境回忆的融融暖意。
那孩子,哦,那幼年的游玉成,乖巧伶俐,父亲教了两遍,他就能自己脱离描红本,自己写出了“白驹城”端端正正三个大字。
父亲不吝夸奖,目光都是赞赏,孩子得意地昂着头,抿着小嘴,却压制不住眼里的喜气。
门扇一响,一位中年美妇款款走进书房,衣饰半新不旧,手里的托盘上搁着两碗莲子羹。
“夫人怎么亲自前来了?这怎么使得?”那中年人接过托盘,温声和气,看得出,这城主夫妻感情也极好。
刚刚进来的那美妇嗔了夫君一眼:
“还说!不是你吩咐的,说今天有要事,不让下人打扰?几位詹事在外头等半天了,人家是真有要事,说好几起赈灾与伦常案子要你的定夺。只好我来看一看,原来,呵,是你在教成儿写字!这也是要事?”
话虽这样说,她却喜气盈盈地走到小书桌前,轻轻揭起那页写了字的纸,看得不住点头。
“难得嘛……那几桩事,我都有数的。下午我会带成儿一起去看看几家灾民的安置。对了,族里推荐的新教习你帮我把个关,先看看,听说在家塾教得不错,顺便再给成儿挑两个伴读……”
“先生凶不凶?伴读可以陪我玩吗?”
清脆的童言稚语逗得父母发笑。
美妇轻抚爱子的发顶:“等你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商量。”
“好!下午我跟爹出去公务,娘你在家莫要心焦,好好等我们回来吃晚饭!我要,哦,不是,是爹要吃娘做的香椿面!”孩童挺了挺胸脯,学着大人说话。
“嗯,是爹爱吃,成儿就别吃了……”
“爹——”
孩童跺脚不依,父母相偎而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至此为止,幼蕖已经看到了这一家三口,日常相处间自然透着融洽。
……
幼蕖长叹一声,退出了梦境。
“怎么样?”
身侧的卢潇潇低声问道。
“从我截取的部分梦境片段来看,这些碎片都是他旧日的回忆,都是些小事日常,挺琐碎的,不似作假。他有一个城主父亲,自小是被当作城主继承人来培养。从这些碎梦来看,他应该是游玉成。”
幼蕖如实阐明自己所见与所想。
卢潇潇自然相信幼蕖的判断,不过她还是犯难:
“你这边是确认了,可外头那个怎么办?他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假的游玉成的。对了,那些梦里有没有关于游玉成被人锁在这间密室里的记忆?”
幼蕖摇头:
“没有。后面好一段是黑洞洞的,应该是被人强行抹去了,我只感受到无尽的恐惧与愤恨,像是沉浸在无边黑海里……”
她看了一眼石台上昏睡状态的游玉成,死气沉沉的脸庞与身躯,若不是口鼻尚有气息,简直就像是个身亡之人了。
若他真是游玉成,是金尊玉贵的城主继承人,那也真是命运凄惨。
被人顶着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自己却被当做养树的肥料,用铁链锁在冰凉的石台上,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还是祖先特意修来为了避祸躲灾的密室,真是讽刺。
如果外面的游玉成是真的顶替了密室里人的身份,那这个过程必然是惊心动魄,充满了狡诡阴谋,被控制、锁押的那一刻,他该是何等的绝望惊魂?
所以,控制他的人,为防万一,用手段抹去了那段异变突生时刻的记忆。
那段伤痛太过明显,那场变故太过突然,所以很容易掩盖或抹去。
可是,自小的日常,日常的温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化在了血液里,散布在脑海的每个角落。记忆若是一条河流,只能强行截断主流,而不能将溶于水中的甜味完全抽离。
幼蕖略述她的想法,卢潇潇与祈宁之皆甚是认同。
“所以,今天夜里,我要潜伏在上面那间寝室里,再探一探外头那个游玉成的梦。”
这个法子当然行,可是……
卢潇潇迟疑的目光落在幼蕖的小脸上,听起来,这个法子容易出差错的环节太多了。
对方肯定有所防备,不然就不会外松内紧。
还有,既然石台上这个游玉成的记忆能被人抹去,那外头那个游玉成的记忆肯定也被做了手脚,多半植入了虚假记忆,防止被道门的人动用非常手段来探查。
即使幼蕖再用法术入梦,看到的,说不定也是假的回忆。
还有,会不会有人守在室内等他们上钩?
正思量着,突然门口的祈宁之悄声示警。
有人来了!
祈宁之退至门后,幼蕖拉着卢潇潇轻身一提气,轻飘飘浮起在半空。
青云障将三人的身形动静掩得了无痕迹。
脚步沉重,“咚咚”急至。
进来的是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