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胡玉等心思略浅的人还好,而年长一些、心胸格局也更大更深的胡峤与杜维城等人不免相视苦笑一声,对白驹城的局势有些啼笑皆非的无力感。
虽然这一局是他们赢了,可这胜利者仍然是被凡人掂量审视和挑剔的对象。
熙来攘往,皆为利。
说到底,不论道门魔门,不论大义天道,
只要对他有好处,就是最优选。
说什么修道飞仙、八大门派,还真是不能自视甚高了。
六韬令交毕,众人又叙了回闲话,说了些白驹城的风土人情,题意已尽,便两边散了。
那游书华又跑前跑后,
将十位仙师安置在仪宾馆,
他倒是十分殷勤。
仪宾馆前一片大湖,
仙师们的休息之所便设在湖边,水漾落英,清风徐来,端的是好景致。
胡峤、幼蕖等人纷纷表示满意。
游书华又检查了一遍,再吩咐了下人务必周全侍候,茶果齐备,细致入微,看看已到深夜,这才告罪退去。
胡峤等人自然是不须安歇的,等闲人退尽,胡峤随手抄起一盘果子,指了指湖中:
“水上赏月去!”
大家会意,灵力展开,踏波而行,至湖心处,四周通透,上下一清,
甚是怡人。
“卢姐姐,
我要坐你的月度青叶舟!”
胡玉欢欢喜喜地拉着卢潇潇,那舟自有草木清香,她见识过一次后就念念不忘,可惜放大了就飞不快,不然,她一路上都想着坐。
这有何难?
卢潇潇疼爱地点了点胡玉的鼻头,一扬手,抛出一片青碧叶片,这是用荣山派的月度树叶炼制。
抛出时只小小一片,须臾放大如扁舟,长可数丈,青气萦绕,在清波上飘飘摇摇,载浮载沉。
大家在月度叶舟上落了座,不须吩咐,各人默契地在小舟周围各布下一道无形禁制。
这些集合了八大门派道义精华的禁制,便是元婴亲自到来,也不能无声无息地偷听到他们谈话。
自外看去,叶舟之上,八大门派的这十人或抚琴,
或品萧,或赏月,或掬水,端的好一派悠闲赏心之状。
那是禁制布出的幻象,外人绝看不到内里十人正在正经商谈。
“哥,六韬令就那么轻易给出去了,好像有点冒失了,你还能收得回不?”
一坐定,胡玉就迫不及待地问胡峤。
胡峤没好气地横了妹子一眼:“才给出去,你就想着收回?什么时候轮到你说我冒失了?”
胡玉嘻嘻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一问!你偏没耐心给我说,那我说给你听,你肯定在六韬令上做了什么,不然不会那么爽快地给那个油头粉面的游玉成!”
胡峤偏不答她,只搓着手指头,思索着,慢悠悠地开了口:
“每一轮的六韬令其实是不一样的。要炼制成什么样,都看丰阊谷谷主的心情和他新近收集到的材料。据我所知,上一轮的六韬令,并没有龙虎豹这些兽类图案,而是用了六道轮回的意境。”
“那,那个游玉成还鬼扯什么他先父给他说过六韬令的形制,说什么一模一样?”胡玉瞪大了眼睛。
“也不排除他就是说个场面话。”胡峤又加了一句,听得胡玉丧气,觉得跟她哥实在是没法聊了。
“六韬令在游氏宗祠供奉三天后就要用来镇守白驹城,再见不到实物。这位新任城主未见过六韬令也是正常,但是前任城主肯定是见过。若是如这游玉成所言,他爹亲口向他描述过六韬令的模样,不该信口开河。”
傅猷略一琢磨,也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胡峤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的想法总是和傅猷类似,又或是说,傅猷的思考总是不亚于他。
他苦笑一声,又问众人:
“你们可还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幼蕖坐直,有些犹豫,胡峤看过来:“李师妹可有什么要讲的?”
宴席上一直和幼蕖聊天的胡玉有些茫然,李姐姐没发现什么异常吧!她觉得李姐姐没露出什么疑惑的神色啊!
胡峤叹气,幼蕖的表情很明显有话要说,妹子实在是太过愚钝了!
幼蕖想了想,慢慢说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游玉成,而是他那个教习,我觉得此人有些深藏不露。”
“哦?”众人都很感兴趣。
“白驹城大小和实力,和凡俗一小国也差不多了,这游城主便是一方国主,只是称呼沿袭前人,以“城”为名而已。那位游书华,是游玉成的读书师傅,又掌管公文行令,这身份地位,便与帝王身边的太傅差不多。可是,这样的人物,却在宴席上如奴仆一般斟酒侍候?”
幼蕖这话问出来,大家都沉默了,多数人也有些汗颜,他们对凡俗的事体真是了解得不多,有些常理虽然知道,却未曾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