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在少清山上长大,又是修道之人,便不太拘于俗世陈礼。此时佳人在侧,佳期在望,心旌摇荡,再稳重冷静,也不过是初涉情关的年轻人,忍不住对心爱的姑娘信口调笑了两句。
采珠却是自幼秉承闺训宫规,饶是在山上见惯了不受世俗拘束,骨子里仍然有几分放不开。
她脸儿羞红,实在有些不习惯,真是不知这个老实人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简直成了浪荡子!
她干脆倚着车壁,闭上眼装睡,再不理这人。颤抖的眼睫毛似一把小刷子,在洗砚心上轻轻地扫了又扫。
洗砚心里痒痒的,情不自禁地探身凑了过去,在采珠眼帘上轻轻一吻。
双唇第一次碰触到心上人的肌肤,哪怕只是眼皮,他也禁不住一阵神魂飘荡!
采珠感受到洗砚的气息突然迫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帘上就被一片温热覆上,那是……
她全身僵硬如木,整个人却微微轻颤了起来,心里搅成了一锅热烘烘的乱炖,说不清是气恼还是羞怒,还是欢喜……
时间好像停滞了,不知道过了几息,还是几盏茶的功夫。
耳朵里晕晕哄哄的,车厢里似乎弥漫着什么,让人微醺,迷醉,又发傻。
洗砚先回过神来。
竟然没有挨打!
他后知后觉地想道。
洗砚蠢蠢欲动地地看着一寸之遥的如花娇脸,却也知道见好就收、循序渐进的道理。心爱的姑娘有些脸嫩,真要惹急了,这一路上他可有得受!遂暗自在肚里嘿嘿一笑,赶紧抽身端正坐好,小鞭儿在骡背上轻轻一抽,大青骡“哒哒”加快了脚步。
在洗砚心里,那是早一日到岳华州就有早一日的好,师父说啦,让他们祭拜过父母之后,就在玉簪岭上他父母的旧洞府里行了合卺之礼。一来好告慰泉下先人,二来也是省得被少清山那班皮猴儿们骚扰捣乱,好生在玉簪岭赏游山水,多玩一段时间再回来。
虽然洗砚其实很想在少清山上完婚,师父就跟他的父亲一样!还有弟弟妹妹们,就是家人。可是师父说的也有道理,他能活下来,全赖父母拼死送了他出来,总不能连婚事都不去告知父母一下。这么急上路是因为师父说快到他父母的祭日了,这么多年除了过年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祭祀,就只在少清山他的居所石泓轩内给父母的牌位有过上香磕头,父母的埋骨之所还没有去好生祭拜,岂是为人子之意?
缰绳一抖,洗砚喝了一声:“驾!”
大青骡子打了个响鼻,昂头嘶了一声,四蹄发力,疾驰而去。
……
空空的知味堂里,幼蕖四处转转,怅然若失。唉,长这么大,她可是一天都没有离开过姑姑呢!
姑姑都走了五天了!
少了姑姑的知味堂,好像少了温度。虽然二哥和师父努力给大家布出了挺好的饭食。姑姑临走前多做了许多吃食,端出来还是像刚出锅一样,可是,色香味就是差了那么点儿鲜活气。
姑姑走到哪里了?
也不知道在路上好不好?
大哥有没有照顾好她?
为了不让师父哥哥们担心,幼蕖还是尽量像往常一样大口扒完了饭菜。但是,心里仍在不停地念叨着。
“师父,姑姑他们这一去,真的要一年吗?”守玄也想姑姑早点回来,他有气无力地往嘴里扒拉着米粒,这是难得的灵米“仙人红”,往昔他能吃三大碗,可是今天,却食不下咽,还像吃药一样愁眉苦脸,“像凡人一样赶路,那得多长时间!”
少清山所在的东楚州与岳华州之间还隔着一个太玄州,虽然并不是横穿整个太玄州大陆,只要穿过太玄州南端的一小块就能到达岳华州最东头的玉簪岭。
若是大哥一直用青云障赶路,很快就能回来了啊!
“姑姑身体吃不消。你们大哥的修为还不足以撑那长时间的青云障,防护力就未免不够。他们若是在高空飞行,万一遇上心怀歹意的修士,岂不是危险?还不如混迹在凡人之中,不遇修士打照面,反倒安全。”凌砄耐心解释,“而且,姑姑照顾了你们这么多年,难得下山走走,赶那么急干嘛?”
凌砄自然不需要进食,这几年来知味堂,开始是为了陪弟子,后来是觉得知味堂氛围暖心,现在么,是为了抚慰老八小九两个小弟子。
“嗯,让姑姑一边走一边看看青空界的山水和风土人情多好,她还没有好好儿看过呢!已经挺快的啦,还好师父说的几个地方就可以用青云障赶路,不然,靠那骡子走,得好几年!”幼蕖看八哥着急没胃口,反过来安慰守玄,“而且,姑姑不是说啦,她会给我们带一路看到的吃食,回来还会给我们烧好多新口味的菜呢!”
“噢……”这一说,其实守玄更盼着姑姑回来了。
“八哥,你这样精神不好,我也吃不好啦!”
“啊,小九,你今天也吃得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