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头弹丸穿透力并不强,但里头填充的爆炸物给予震撼却是十足的,每一次爆开在城墙上时,都犹如一柄重锤击打在地面上一般,隆隆的颤动一直蔓延开来,宛如惊蛰时的春雷。
整个延安府的军民都在瑟瑟发抖,从守备将军到普通百姓无一例外,他们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下感受火炮的威力,那种震撼和绝望,绝对不是光靠说它如何如何无敌所能形容的。
这已是非人力所能对抗的东西了。
连续三日的攻击,城中现在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谁也不敢打开城门,因为他们害怕,害怕的不是宋军而是那亲自坐镇的宋北云。
曾经天下都敬佩大宋的福王,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皆是如此,因为福王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儒将,用兵入神却宽仁大义,绝无所谓坑杀俘虏之事。但如今福王不再领兵了,换来了一个宋北云,听闻此人是福王的弟子,但二人行事却是天差地别,外头那可就是个杀神,他的名声可比城外的大炮响亮太多了。
年久失修的城墙已经有不少地方出现了坍塌,城中的士兵也并不知道城墙还能抵御多久。
而偏偏在今早的一轮炮击之后,天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挂着布伞的纸团,纸团在空中时便会开始迎风飘散,散落到各个角落。
城中有人拾起,上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写着一行很醒目的字“七日后再不开门受降,便以重炮攻城”。
这一下所有人才明白,这三日以来把整个城市炸得鸡犬不宁的炮,还只是轻炮人家还有重炮没有使出来呢。
这一下本就人心惶惶的延安府立刻就被更加厚重的阴云所笼罩在其中。
“将军,城中已经无有粮食了。”
正躲在营中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延安府守将李森,手中还拿着宋军的传单,耳边却传来了一句这样让人绝望的消息。
士气低落、气候寒冷再加上断粮,兵家绝路一股脑都给他凑齐了。
本来为了起事,城中百姓的粮食就已经差不多被榨取到了极限,而如今没有商人进出,粮食告罄。那不出五日营中就会因为断粮而出现哗变。而即便是不出现哗变,那也会出现吃人肉的情况。
而一旦开始食人,那么延安府的士气和情绪会低落到无以复加,不用说应对宋军的重炮,恐怕就连他们的叫阵都可能导致全盘崩溃。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森脸色很不好看,但却仍然始终保持正襟危坐,但双腿在桌子下却是像筛糠似的抖动着,他现在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既不敢开门受降于那个煞星又不敢咬牙坚守城池,两难之下他如今已是近乎一夜白头。
而此刻,宋北云也正坐在大营之中吃着午饭,长安军中后勤极好,随队都配备有炊事班,虽然口味要比长安城中的饭庄逊色许多,但能够在这冰天雪地的大营之中吃到一口热饭菜,这帮丘八早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宋大人,我就特别奇怪。”杨文广端着碗吃着里头的面条:“您说啊,看人家大官,衣食住行什么都讲究一个排场,为何到了您这里却是什么都不讲究,吃大锅饭、睡行军床,却是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架子。”
宋北云对这种问题倒也是不奇怪,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人开始没有追求了,就会追求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种事,他老早就跟妙言探讨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贪官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奢靡,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心中没有了追求。
这就和中年男人开始钓鱼、盘手串、玩核桃没有太大的区别。心中有更高层次追求的人,其实是没有太多心思花在这些东西上头的,就像为什么当年火热的革命年代里会有那么多人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去投奔向一穷二白的新主义,甚至不惜头破血流、身死覆灭。
在更高层次的追求面前,一切的繁华都是虚妄,饭菜不过果腹之物、衣冠不过保暖之物,再珍贵的食材能够有心中的理想珍贵吗?再奢侈的布料能够有眼中的光明奢侈吗?
只有人空虚了,才会去用这些东西填补人生,火热的年代中那些咀嚼着树皮的人们可是真切的创造了一个新世界的。
“所以说我为什么总是与你们说,勿忘初心。一辈子都要争取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人,不然一旦放弃了,人人就都成了讲究排场不切实际的咸鱼。人完了,国家也就完了。”小宋将面碗放下:“三天了,他们还没开门受降?”
“看来是硬骨头。”杨文广一抹嘴:“要我说,不如就直接让土工去炸了城墙,一鼓作气的杀进去算了。”
“那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誓死抵抗了。”宋北云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名头吓坏了这帮人。”
“那该如何是好啊?总是这般耗着可不是个事,我答应弟兄们回去过年的。”
“把嘴给我闭上!”宋北云眉头一皱:“战场上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