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
名叫“八莫”的小村庄里,名叫铁敬心的孩子正抬起头扫视了一眼他的新家。
铁敬心今年已有五岁,但个头已比同龄人大了许多。
他娘亲其其格正在淘米做饭,米缸是刚刚装满的。
“五叔给我们好多米。”铁敬心于是拍着米缸说道。
“是。”其其格随口应道,因为对这个新家的灶台并不熟悉,神色显得有些烦躁。
“我喜欢五叔,什么时候能再见他?”铁敬心又道,伸手去掏米玩。
其其格之前化名“张嫂”在济南活动的时候还能收着脾气,如今因又有了身孕,草原上带来的火暴脾气又有些回来。
她在儿子头上一拍,骂道:“别在这掏,出去,别碍着老娘做饭。”
“好吧。”
铁敬心应了一声,笨拙地踏过门槛走了出去。
不远处,宗太冲、顾宁亭两位老先生正在写对联,他们说这里虽然简陋,但新家就该有新家样子,正好下个月就要过年了,于是给各门各户准备起对联。
他们这次有三万余人入缅,数千户人家,这对联已写了好两天了。
铁敬心不爱读书,害怕被这两个老先生逮到又要问他这是什么字,那是什么字,于是蹑手蹑脚地从他们这边绕开。
话是如此,宗太冲还是瞥见了他,摇了摇头,叹道:“铁豹子这个儿子,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
顾宁亭道:“说来,铁家娘子虽是蒙古女人,其实颇为聪慧,生的儿子确是完全随爹”
远远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嗑瓜子,也不知谈论到什么,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这地方咋就不好了?俺就不爱回去,太平了就又怎样?俺就不爱看那些乡绅老爷摆阔!”
铁敬心在村寨里走着,又见到了独眼的郑昭业。
郑昭业正环抱着双臂站在高处向北眺望,独眼中带着不甘与不屑,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讨厌。
但铁敬心却不怎么讨厌这个独眼、冷面的家伙,而是朝他问道:“有没有糖给我吃。”
郑昭业冷笑一声,随手丢了一颗糖过去,嘴里还轻声道:“傻瓜。”
铁敬心拿了糖,冲郑昭业问道:“我爹爹呢?”
“那边。你找他去,别烦我。”
铁敬心做了个鬼脸,嘴里含着糖,摇摇晃晃又继续往前走。
他身后,郑昭业忽然冷笑着自语了一句话。
“他不敢在楚朝施行此政体,只敢暗中放到别国试验,此为他王笑的失败,呵,败者”
那边铁豹子正站在寨子正中央的屋子里在与李如靖、洪承志说话。
铁敬心走上前,拉了拉铁豹子的衣角,马上就被抱起来,坐在了铁豹子的脖子上。
那边大人们的对话却还在继续,没有因这孩子的到来而停下,还在继续讨论着什么。
“莽氏当然是不喜欢我们过来占山头啊,这还用想吗?!”
李如靖道:“无妨,我是流寇、是反贼,总之是与楚朝无碍。”
洪承志道:“他们派了使节,要求朝廷出兵来剿灭你们。史将军的回复是,武定侯已经回京,新上任的总兵还未到达,且王师不敢擅自入境。”
“只怕莽氏就算得不到楚朝的回应,也会出兵来围剿我们。”
“打就是了。”铁豹子大声道。
洪承志道:“那这样,这次我回去后,再设法送一批火器过来。”
李如靖道:“不妥,万一让莽氏起疑,怀疑是楚朝有意纵我们入境”
“只对外称是走私来的便是”
铁敬心坐在铁豹子脖子上玩了一会,已有些不耐,此时就嚷着要下来。
铁豹子既不骂他也不搭理他,随手把儿子往地上一放,就任由他自己去玩。
铁敬心于是又走到隔壁的小院子里。
院中,孔兴弥正带着好几个孩童、少年在读书。
孔兴弥不过三十来岁,头上却已添了许多白发。
当年孔家遭逢大变,他独自北上,投身民主,没想到如今挚友遇难,这点志向竟是落在了他身上
此时见铁敬心起来,孔兴弥转头看了一眼,也不因此而停下授课。
屋子里,田永与乔阿良走出来,拉着铁敬心进了屋,免得他影响到院内的授课。
田永和乔阿良是孙知新、胡敬事收养来的孩子当中年纪最大的两个孩子,如今都又长成了少年郎。
“心儿去拜一拜先生吧。”田永道。
“好。”铁敬心应道,显得颇为懂事。
他走了几步,对着放在屋内的两块灵位拜了拜,低声说起来。
“孙先生、胡先生,心儿很乖啊,爹说天下太平了,你们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说早知道那时候就不把你们捉起来了,爹捉过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