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十二月初六这一天。
范承谟激动得一夜未睡。
他还很年轻,第一次准备干一番震惊天下的大事,难免有些心绪难平。
今天是大乾朝正式向北楚投降,典礼设在南城永定门内大街东面的天坛举行。
天坛乃是皇帝祭祀苍天、祈求五谷丰登之所,占地四十余顷,容得下数万人。
卯时,天刚刚破晓,范承谟便换好一身戎装,策马缓缓往天坛而去。
一路上许多人都是与他往同一个方向。
路过珠市口之时,范承谟勒住缰绳,驻马观望了一会。
今日城内治安依然还是由舒爱星负责,等乾朝正式归降之后才会有楚军交接。
目光看去,只见街道上巡戈的乾军脸上多是带着些遗憾与不舍,显然还心向乾朝。
这让范承谟放心了一些。
他还没有与舒爱星谈过自己的计划,他知道舒爱星依然是支持投降的。
但只要王笑一死,相信以舒爱星的果决,必会马上改变主意,率军攻打楚军。
进到天坛昭亨门,范承谟看到范文程正在忙着做最后的准备。
范文程显得很疲惫,最近他苍老了许多,背也弯了,说话也时常走神。
范承谟见父亲如此,感到十分心疼。
他知道自己父亲一生的志向比肩先祖范文正公,甚至超越先祖,为后世创立一个盛世江山,成为名相、宰辅。
父亲想要成为像汉之张良那样的名臣、而自己,也要成为张良。
父亲是那个“汉业存亡俯仰中”开国定制、庙算有余的名相张良,自己则是那个“博浪沙中击秦帝”的少年张良
“博浪椎挥四海惊,虎狼虽暴已无秦!”
想到这里,范承谟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已。
好期待王笑死后,看父亲执宰天下、得偿所愿啊
此时范文程满腹愁绪,并未注意到儿子正在看着自己。
他转头抬眼望向远处缓缓摇动的楚军旗帜,心中自嘲了一句。
“贾诩未设曹操日,自为汉贼已多时。”
一老一少的父子俩心中各念了一句诗,在昭亨门附近各自离开
范承谟又往前走,穿过棂灵门,见到了察哈尔亲王阿布奈。
阿布奈还很年轻,十六七岁,不过身材壮硕,长相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楚朝建立后,元朝并没有灭亡,而是退守长城以北,勉勉强强可称为北元,林丹汗是北元的最后一个大汗。
阿布奈是林丹汗的次子,也是遗腹子,他的母亲就是囊囊太后娜木钟。
林丹汗死后,娜木钟改嫁给了皇太极。
阿布奈还有一个哥哥,叫额哲。
皇太极改元称帝、建立大清时,额哲率领漠南蒙古二十四部、四十九位领主,在盛京举行大会,共尊皇太极为蒙古大汗,献上传国玉玺,从此整个漠南蒙古臣服于大清。
那场大会,就像今天这场大会
当时皇太极很高兴,嗯,换作谁都会很高兴。总之他封额哲为亲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他。
这个女儿,是现在的中宫太后哲哲的女儿,固伦温庄长公主,爱新觉罗马喀塔。
后来,额哲病死,阿布奈继承了察哈尔的亲王爵,也继承了马喀塔。
说起来,阿布奈是皇太极养子,马喀塔既是他义姐、也是他嫂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察哈尔是由这位固伦温庄长公主摄政。
阿布奈暂时还只是名义上的察哈尔亲王而已。
对于阿布奈、马喀塔这一对夫妻而言,今年实在是一个很敏感的时候。
阿布奈渐渐长大,想要接掌察哈尔的权力大清被楚朝赶出关内,迅速走向衰败马喀塔的生母哲哲太后被丢在京城乾朝立国,召蒙古诸部朝贺。
结果才到京城,乾朝又要向楚朝投降了。
马喀塔希望庄妃庄妃也好、圣母皇太后也好、大乾皇帝陛下也好,她希望对方能照料好自己的额娘哲哲,然后她其实已经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了。
阿布奈的野心却很清晰,他想为林丹汗洗刷耻辱,成为新一任的蒙古大汗。
范承谟洞悉了阿布奈的心思,认为这个察哈尔亲王是个还没长大的小狼,但已经可以咬人了。
他还偷偷找阿布奈聊了一次。
“王笑是不可能帮助王爷你复国的”
“你胡说什么?!”阿布奈变了脸色,道:“我没有想要复国”
范承谟道:“王爷不必紧张,这里已不是大清的天下了,没有人敢追究王爷的志向。”
阿布奈这才放松下来。
范承谟又道:“只有我们大乾陛下才会支持王爷你复国称汗,因为她也是大元后裔,又是长公主的亲人。”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范承谟笑而不语。
直到阿布奈向长生天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