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二十八日,固安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一名老者念着诗走过长街,目光望向城头飘扬的楚旗,露出欣喜的笑容,眼中却有浊泪流下。
“爷爷,你怎么又哭了?”说话的是个八岁的孩子,正拉着老者的手。
“我不是哭,是高兴啊,太高兴了……”
“那爷爷为何念那么悲怆的诗?”
老者摸了摸孩子的头,道:“只有懂陆放翁的悲怆,才能懂我有多高兴。”
“孙儿懂,王师收复固安,爷爷喜极而泣。”
“好孩子……”
祖孙二人于是相视而笑。
“那爷爷能给我买画糖吃吗?那边卖画糖的画得可好了,我想吃他画的仙桃。”
“好好,爷爷给你买画糖。”老者正在最高兴的时候,忙不迭答应下来。
一转头,却见街边站在一个年轻人,正注视着这边。
这年轻人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却还能让人感觉气宇不凡,可惜脸长了个红色的大胎记,坏了本来英俊的相貌。
老者不由走前,问道:“这位小哥一直看老朽,敢问是有何事?”
“看到老丈高兴,我也深受鼓舞,不由多看了两眼。”
“哈哈,是啊……王师收复家乡,老朽属实高兴。”
老者还想再聊几句,他那孙儿却是拉着他的手道:“爷爷,买画糖。”
“好,好,带你买画糖……”
爷孙俩走到地方,却见一片混乱,那个卖画糖的正被一群百姓围着扭打。
一问之下,是因为这摊贩剃了头,留着辫子,被当成了汉奸。
“打汉奸啊!打汉奸啊……”
老者连忙去劝架,嘴里道:“都别打了,都别打了……他不过是剃了头,平时并没……”
“什么叫‘不过’是剃了头?你这老头说的是什么话?你也是汉奸吗?!”
“不是,老朽……”
孩子的大哭声在长街响起。
“呜呜……你们不要推我爷爷……不要推我爷爷……”
混乱中,有人扶起摔在地的老者、拉过那个孩子。
那老者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脸带着胎记的年轻人。
有乡民指着这年轻人问道:“你干什么?你也是汉奸吗?”
“我不是。”年轻人笑了笑,转头看了长街另一边,道:“官兵来了,有什么事等官兵到了再说吧。”
……
来的是楚军一个把总,名叫谷老八,临时负责固安县的防务,正好在附近巡查,听说这边有人闹事连忙赶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的,建虏在的时候闷不吭声。等建虏走了,倒欺负起同乡来了?!有本事了是吧!”
谷老八大骂道:“老子冒死斩杀多铎的时候怎不见你们出来相助?!怂蛋!老子最恨你们这种欺软怕硬的……”
人群爆发中惊呼声:“哇……这是斩杀多铎的大将……”
谷老八睥睨人群,又道:“真他娘的丢人!真他娘盖咧!老子都替你们害臊!老子……”
才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到一个脸带着胎记的年轻人正扶着老头和商贩往医馆走去。
谷老八一愣,嘴里的粗话就收了回去。
众人正被他吓得噤若寒蝉,低头挨训,却也不知这位将军为何忽然停了下来。
“咳咳。”
只听谷老八咳了两声,换了一副语气,语重心长地说教起来。
“要是有汉奸,你们就报到官府,朝廷自有处置。不可以这样胡乱攀咬、擅动私刑,你们才违反了楚律,明白吗?”
……
那边老者被扶到医馆,却见那年轻人请了大夫给自己和摊贩治伤。
又听他向大夫道:“至于医药费,先生向县衙讨要便是,他们被人打伤,县衙自然会找伤人者索赔。”
“这……”
别说大夫,就连老者自己都觉得荒唐,忙不迭从袖子里掏钱。
“老朽这里有药费。”
“不用。”年轻人摆了摆手,又道:“你们可以信我,先治伤吧。”
“可是,法不责众……”
“没什么法不责众,谁打人谁赔,不管是多少人。这里往后是楚朝治下,县衙自然会依法处置。”
那大夫一愣,心想:“县衙还能听你的?你算老几?”
“放心,我从山东来,知道山东之法。”年轻人又道,语气莫名地让人信服。
这点皮外伤,医药费也不值几个铜板,那大夫于是点点头,先给那老者与摊贩分别抹了药、包扎……
那老子的孙儿抬头看去,被年轻人那笃定的气质深深吸引,莫名地就感到崇拜,也不知是为什么。
不一会儿,却见刚才那个将军竟是跑进医馆,四下看了看,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