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玛摇了摇头道:“我不愿他当将军,连官也不愿他再当……”
话到这里,有嬷嬷来通传了一声,打破了这个院落的清静。
来的是羊倌家的夫人巴特玛璪。
巴特玛璪是塔尔玛在济南少有的朋友之一,以前在沈阳时算是她的舅妈……后来两人又一路从沈阳逃到济南,算是同经生死。
此时巴特玛璪脸却满是忧虑之色,拉着塔尔玛进了屋,低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才来问问你。”
“怎么了?”
“有人找到我说,羊倌在京城被捉了,淑侪也被牵连了。他说能替我把人救出来,但要我帮他们做一件事……”
“谁捉的?又是谁要帮你救他们出来?”
巴特玛璪低声道:“当然是清朝的人捉的。但却不知是派人来联络我的,传话的人很神秘。”
塔尔玛又问道:“他们要你帮忙做什么?你可别乱来。”
“他说,靖安王在清廷留下了一个儿子,孩子的母亲身份不一般,让我来问一问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儿……儿子?”
塔尔玛身子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板泛来。
她记得,那日在盛京清宫,自己被带到了秦山河与王笑面前。
当时在那里的,还有布木布泰……
“福临在哪?!”
“放我们走,我把福临还你。”
“王笑,你敢背叛本宫?你交出福临,本宫让你跑两百步。这是本宫最大的让步……”
那两百步,塔尔玛已忘了自己是怎么跑下来的。
漫天都是箭雨,秦山河护着她,背中了一箭又一箭……
等最后跑出来,她看到王笑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姑娘。
当时塔尔玛觉得,在那场亡命狂奔中,自己比她幸运……
巴特玛璪又问道:“你知道是谁和靖安王生了儿子吗?”
“我……我……”
塔尔玛再次想到了布木布泰看王笑的眼神。
她没有忘掉布木布泰那带着巨大恨意的话语……“王笑,你敢背叛本宫?”
“她为什么要让你来问这件事?”
“我不知道,那人说,只要我问到了,他们会救出羊倌和淑侪……要不,我去告诉靖安王?”
塔尔玛喃喃道:“她自己生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为什么要叫你来问?”
巴特玛璪道:“那人还说,这件事不难问的,秦帅知道,蔡将军知道,当时还有十余人和靖安王一起从皇宫逃出来的……”
塔尔玛又是浑身一颤,往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我们不想再掺和到这些事里啊……为什么她还要来逼我?为什么?”
巴特玛璪其实已经猜到了一点。
对方特意说了,王笑是从皇宫逃出来的,又说那女人身份不一般……
“是……庄妃?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来见我……只怕已经当了……”
话到这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夫人,有锦衣卫的官爷想问夫人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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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
“秦帅,有人射了一支信箭过来……”
秦山河伸手接过那封信,只见面写着“秦山河亲启”几个字。
他有些冷笑,拆开了扫了一眼,见面写着是满文。
——无聊的离间计……
脑中这个念头才升起,他看着信的内容,脸色却是逐渐郑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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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杞县。
蔡悟真从亲卫手中接过信,皱了皱眉,问道:“谁送来的?”
“不……不知道,卑职解手回来,就看到它钉在树干……”
蔡悟真低头看着信封的字迹,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似乎想把信撕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收起来。
这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到最后还是在烛火下把这封信缓缓拆开。
映入眼睛的头三个字就让他感到了心境复杂。
“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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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汉城。
何良远盘膝而坐,捧着茶饮了一口。
他对面坐着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名叫崔迟川。
崔迟川曾参与朝鲜政变,一举把李倧推国主之位,“奇谋密计,多出其手”,为靖社一等功臣,封完城府院君。
这样的‘从龙功臣’,仕臣也是飞黄腾达。
但其后,他主导了“丁卯主和”“丙子主和”,成了朝鲜清流眼中的小人,将其视为秦桧之流……
此时两人对谈,免不了再次谈起这段旧事。
何良远叹道:“当年丙子胡乱,崔公力主和谈,毁尽一世清名,惜哉。”
“个人荣辱,何足惜哉?”崔迟川亦是长叹一声,道:“惜者,家国蒙受大辱,屈于胡虏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