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目光在孔兴弥脸上扫了一眼,审视了一会,从他的眼睛落到他腰间的伤口处,判断着对方是否好控制。
孙兴弥脸色惨白,在王笑的注意下低下头。
“孔胤植通敌叛国,现已伏诛。”王笑缓缓道:“此诛九族之大罪……”
场上气氛凝重起来,有守卫与官兵手已按在刀柄上。
——你王笑要砸我们饭碗?
“念在孔家乃圣人之后,现朝廷决定网开一面,只诛恶首。抄没孔家田地、财产,削衍圣公食邑……对了,如今孔家何人主事?出来谢恩吧。”
王笑缓缓说着,众人心思不一,有人目光看着孔兴弥,盼着这小子能有点骨气,站出来与王笑讨价还价。
也有匆匆赶过来的孔家人缩在大门外面,犹豫着是否上前讨个公道。
所有人都在估量着局势,试着保持眼下易碎的平衡。
这是孔胤植之死带来的微妙平衡……
孔家人希望能在今夜保全住孔家,以图往后借助人脉和名声翻盘。
曲阜、兖州诸将不在乎孔家由谁当家作主,但希望它能继续给自己利益。
王笑想要控制孔家的家主之位,抄没它的田产,再慢慢打掉它的特权。
至于孙兴弥,他还处在一片迷茫之中。
王笑扬了扬手里的宗谱,道:“按辈分,你……”
“国公爷!”
忽然一声大喊响起。
王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孩大喊着向这边冲来,被官兵拦住。
“国公爷,小子孔兴燮,乃孔子的第六十五代孙、叛臣孔胤植之长子。家父通敌卖国,罪大恶极,死……死有余辜。但请国公念在先圣曾造福万民,饶过孔家这一遭……”
王笑眯了眯眼,透过人群,看着那个十一岁的孩子,微微有些吃惊。
孔兴燮此时被兵士摁着,泪流满面,但他看着王笑的目光却没有仇恨。
或者说,他将仇恨隐藏地很深很深。
“让他过来。”王笑吩咐道。
孔兴燮被士卒们拖上来,抬头看着王笑,低声道:“国公……国公……我愿意奉上所有田产、家财,只求国公不要把衍圣公的名号从我这一脉拿走,只求国公放过孔家……”
王笑低着头,看着他,眼中带着审视。
——还只是十一岁的孩子。
“国公,小子愿意出面号召山东士绅分田……”孔兴燮的眼神极是真挚。
王笑转过头,又看了孔兴弥一眼,问道:“你呢?”
“我……”孔兴弥茫然无力地转了转头,道:“我……”
“国公!”孔兴燮忽然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掷地有声道:“小子想拜国公为义父,请国公应允。”
“兴燮!”孔兴弥忽然大叫起来,“不可如此!我们是先圣血脉!岂可苟且求生……咳咳……”
他牵动伤口,俯下身重重咳起来。
王笑摇了摇头,心想:“又把我弄得像个反派一样。”
“义父,你看,我比族兄听话。”孔兴燮抬起头,神情几乎要哭出来。
——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父亲,孩儿会守住孔家的!
他心里这般想着,拳头攥得极紧,强忍着让眼泪不掉下来,但表情终于显出孩子气的着急模样。
王笑微微感到有些窒息。
他缓缓伸出手,在孔兴燮头上摸了一下。
“你条件给得太快了。”他笑了一笑,缓缓道:“太稚嫩了,一次就把条件全都抛出来……”
“义……义父,孔家……”孔兴燮放声大哭,“求你!求你!衍圣公一系不能毁在我身上啊……”
“兴燮!你不可如此,先圣子孙……世间文人气节表率……”孔兴弥亦是放声大哭。
王笑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转,心中有了决定。
“来人,去把衍圣公的冠服拿来。”
他伸出手,牵住孔兴燮,笑道:“衍圣公休与我开玩笑,你我皆是国公,岂有认我为义父的道理?”
孔兴燮抹着眼泪,将眼底那抹恨意掩下。
——“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父亲,孩儿会守住孔家尊荣……”
王笑牵着这小孩的手,看着前面的重光门心中微微冷笑。
——“一千八百年屹立不倒,教出的好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