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从京中勋贵手中劫下的那批海船,一共是四千八百六十七万两银子。这一年多以来,支援辽东、安置流民、开垦胶东、设立工厂、购买火器等等,珠二哥与傅先生一共花了三千四百五十八万两……”
苏明轩说着,将手中的帐册摊开,接着道:“再扣掉这次珠二哥带走的一千万两,还剩下四百零九万两。”
“表兄这一年多以来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
王笑接起那帐册扫了一眼,道:“二哥这个败家子。”
苏明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剩下这么一点钱,还不够十万兵马一年的军饷,接下来是难熬的一年啊。”
秦玄策道:“江南大族有的是银子,谁让你不去抄他们的,反过头来给他们送银子。”
“是那么好抄吗?能守住这一次江南军的攻势就是万幸了。”王笑道:“江南大族盘根错节,我们攻下了淮安不假,要真敢抢掳了淮安大族,接下来整个江南都要群起而攻之。除非你有实力一座一座城池屠过去,徐州、扬州、镇江、南京、苏州、杭州、嘉定,一直杀到他们心胆俱裂,否则他们一旦反扑,就能把我们的吞得血骨不存。连童元纬这样的人镇守淮安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抄家,也只是一点点吃着孝敬。郑元化难道不知道江南大族有钱吗?还不得徐徐图之,这是一团乱麻,连他都解不了。”
董济和叹道:“国公说的是啊。说到底,这些江南大族并不想要打仗,也是郑元化逼着他们出钱出粮支持江北四镇出兵。我们真要抢了淮安,反而会将这些江南大族逼急了,最后完全站到郑元化那一方。”
夏向维道:“但就算说服了徐州豪绅,只怕还是不够吧?”
“这一年的份额,徐州豪绅吃不下。”苏明轩道,“珠二哥算过了,我们要的各种货多,他们要想做这生意,需要南直隶十数家大族合力吃下。这些人便如共一张网,开头的几家谈妥了,接下来的事他们自然会牵线。想必不出几天,整个江北都会有战报到济南,请四镇撤军。”
“他们真会为了这些银子这么做?”秦玄策疑惑道:“他们已经很有钱了啊。”
“这只是第一年的份额。他们比你懂得嗅银子,能看到这背后更大的利益。更何况,他们并不要出什么力,只需要让各镇的留守将官发出战报。等四镇兵马撤回来了,郑元化能拿他们怎么样?这本就是符合他们的利益,否则这仗再打下去,江南的军饷从哪来?还不是他们继续掏腰包。”
“另一方面,攻破淮安就是一种威慑,他们不知我们的虚实,绝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险。一边是太太平平地赚钱,另一边是鱼死网破,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
“那他们这样做,南京朝廷……”
“他们才不会管南京朝廷的死活。损天下而肥私,秉性如此。”王笑道:“郑昭业自以为率十七万大军来攻便能所向披靡,但他们的根是烂的,枝叶再茂盛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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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万大军攻这济南城区区四万守军,伤亡都未到半成,济南即日可破,你们却想回师?放什么狗屁厥词?!”郑昭业大吼着,愤然将杨嘉的令签筒子砸在地上。
杨嘉坐在帅位上,看着郑昭业一只脚踩着自己的案几,隐隐还有马粪味传来。他不由有些讪讪然,道:“子义啊,问题是济南城未必就是即日可破啊。”
说实话,杨嘉有些不信郑昭业了。
郑昭业上次就说两天内破,那分明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还什么‘杨督师知道吗?不用七天,两天我便要济南城破’,结果呢?人家把南城门炸了,这边吃了个暗瘪。
接着又说要七天破城,现在都攻城十天了,济南城不还是没攻下来。
城内的细作也没了,攻城的士卒军心也不稳,粮草也要告罄……这种情况下再说‘即日可破’,反正杨嘉是不信的。
郑昭业闻言大怒,一指江北四镇总兵,道:“事到如今,诸君还不肯竭力攻城?一个个顾惜兵力,就想保存实力是吧?我告诉你们,不攻下济南,谁也休想回去!”
关明脸上神色也不太好,冲着郑元化的面子还是抱拳道:“二公子,不是我等想回去,而是四镇相继告急,我等实在是担心南京。”
“不错,江北乃南京门户,如今江北失守,南京城危在旦夕,我等心中担忧的是皇孙殿下的安危……”
“放你娘的屁!”
大帐中一静,大家没想到郑昭业一个公子哥竟还能骂这样的粗话,气氛还是滞了一下。
“王笑有多少兵马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区区数千人,攻打南京?亏你们说得出口!若我大楚边关城墙能有你们脸皮一半厚,建奴也不至于屡屡入塞!”
南京镇军太监、监军孔有荣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孔有荣盼着等皇孙继位之后能封自己一个司礼监掌印,他有心立功,因此还是支持郑昭业攻打济南的,于是挥了挥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