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珍淡淡道:“那杜将军为了什么?”
杜正和一张圆脸怒气冲天,抬起火铳指着王珍道:“你不要激我。”
“如今的形势,王某不说,杜将军也看得明白。”王珍笑道,“你得到消息时没动手,便是心里已有了答案。你知道的,怎么做才是对楚朝好、对京城百姓好……你很清楚。”
“神机营不能妄动,一动,京城伤亡惨重,虏寇借机直下京师,你便是罪人。这是现实,你没得选,很无奈。但你也放不下心中那些执念,放不下陛下对你的君恩如海。这是期望,你选不了,很痛苦。”
“我三弟拉拢了你很多次,你始终只效忠于陛下。这份忠义我很敬佩。但忠义是有代价的。往后,你只会越来越痛苦。匡扶社稷不是那么容易,楚朝不缺忠良之士,若容易做,天下早中兴了,你越挣扎,事便越难,你便越痛苦。”
“你来这里,是希望我劝你。让你能心安理得与我们这些发动宫变的乱臣贼子同流。但我劝不了你,道理你都知道,只有你自己能劝你自己。”
王珍饮了一杯茶,叹道:“今日见你,我不是要安抚你,我是想‘安慰’你。”
火铳指着王珍的额头,杜正和气得手都有些抖……
他徒然将手放了下来。
“如果,虏寇都退兵,你们能还政于陛下吗?”
从得到消息开始,他想要求见陛下,想过要率兵勤王,也奔走于诸臣之间……从深夜忙到现在,最后也只能徒劳无功将火铳放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我可以答应你。”王珍叹道,“但这事,不是我和齐王的许诺就能决定的。这世道,谁不被裹挟?当洪水涌来,谁能立如磐石?”
两人话到这里,长街上突然响起大喊。
“楚朝要亡了!”有人奋声疾呼。
王珍眉头一皱,走到窗边看去。
一群百姓在几个书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走过长街,举着胳膊不停地呐喊着……
“楚朝要亡了!朝廷为何还要蒙蔽我们?!”
~~
谢欣德走在百姓前面,既有愤怒、也有激动。
他很有些消息渠道。
唐逆入寇、建奴逼近……可京城大多数人还在浑浑噩噩,因为这些年来大家也习惯了,更因为朝廷一直在淡化这些事,仿佛唐逆只是小患、建奴只是掳掠,都是小问题。
危机迫在眉睫,倾塌便在眼前,偏偏上位者还如此腐朽、堕落,整个朝堂暮气沉沉,行动迟缓!
这些年来,天灾、人祸、战乱、瘟疫……当权者丝毫没有作为,只会不停地加饷再加饷,放出东厂、放出锦衣卫,盘剥肆虐,强压封锁,局势每况日下,却还只想着堵塞圣听,蒙蔽世人,以便继续驱天下百姓为犬马!
家国将亡,肉食者鄙!何等让人怒发冲冠?!
这让谢欣德感到巨大的愤怒。
庙堂之上,衮衮诸公,尽是蠢材。
但同时,谢欣德也知道——昨夜,齐王宫变摄政了。
今日,自己便要振臂一呼,让齐王看看自己的满腔热血、满腹经纶!
我谢欣德,不同于那些昏聩重臣。我要让殿下知道,形势已危如累卵,我要唤醒这昏昏欲睡的朝纲!
~~
“京城快要被攻破了!永平府屠城的事将要落在大家头上,朝廷却还在蒙蔽你们!”谢欣德大吼道。
他身后百姓一片慌乱,个个脸色涨得通红。
“京城危在旦昔夕,既不召兵马来守,又不安置城外百姓。这是不把你们的命看在眼里!”
“我们不要这样白白送死……”
“对,我们要上达天听,让天子不再受奸臣蒙蔽!”
……
一片慌乱与喝声中,谢欣德愈发激动。
百姓喊的是‘天子’,他却知道如今当权的是齐王。
自己将天子的不德揭露出来,齐王将更有理由坐稳天下,相信他能看明白这点,也能看明白自己的才智。
至于往后?
拥着殿下到安全的地方,励精图治,凭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必可让天下河清海晏!
~~
王珍皱了皱眉。
街上的人群中已出现踩踏,情形愈发有些混乱。
那群人还在往前走着,一路走一路喊,越来越多的人蜂涌过来,加入他们的队伍……
“速调锦衣卫将这些刁民拿下!”
“顺天府的人呢?!让夏炎过来压住他们。告诉他,京城不得生变,民心不得生乱……”
忽然。
“砰!”
……
谢欣德还在振臂高呼,忽然“砰”的一下脑袋便炸开来。
血肉飞溅。
一个身影缓缓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