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豹子这支反军本是士气最盛的时候。
揭竿而起以来,短短半月间聚众无数,势如破竹,确实有些天下云集而响应、赢粮而景从之势。
但现在,被神机营猛然突袭了一下,这士气却是顷刻间便泄了下去。
铁豹子不甘失败,退营十五里连夜下寨,还打算与官兵再战一场。
但这一夜,却是溃逃者无数,仅余三万众。
威风寨众人忙了一夜,好不容易按抚士气,便又聚在大帐中愁眉苦脸起来。
诸葛老三道:“情况不妙啊,粮草物资都丢了,再这样下去,逃兵怕只会更多。”
“怎么办?”
“我们不应攻真定这样的大城,不如向南去打顺德府周围的县城?”
“那神机营还是要追来呢?”
“那就再向南,去打河南。”
“河南都被别的叛军抢空了……”
铁豹子转头又看向王珰,道:“老五,你怎么说?”
经此一战,让他觉得老五是这里面最聪明的。
“又问我……”王珰嘀咕了一声,应道:“要我说,我们就不是造反的料子,还是回去当山贼。”
“你不要动摇军心!”鹰老四骂道。
牛老二道:“都是自家兄弟,说点心里话咋了?俺也觉得还是回去当山贼好。”
吵到天光大亮,却有人传报道:“大将军,朝延派了个官来招安我们啦!”
“招安?”诸葛老三向铁豹子点点头,低声道:“这确实是个出路……”
来人要进大帐,王珰与庄小运连忙低下头,怕被人认出来牵连王家。
王珰低着头,便听来人自称“王正礼”。
咦,正礼?不就是我珍大哥的字吗?
他一抬头,便见王珍正施施然然地站在那里,若有若无地瞥了自己一眼……
王珰眼眶一酸,心头便有些发热,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瞬间浮了上来。
——大哥啊,弟弟过得好苦!
那边王珍却是像不认得他一般,自在那侃侃而谈……
“招安?你们想的美,若是人人都学得你们这般,杀官造反受招安,这天下岂非乱套了。我今日前来,只给你们一条出路。匪首投降受死,余众不罚……”
“你这书生,好大的口气!”铁豹子大怒,喝道:“当老子不敢杀你?!”
“你大可杀我。”王珍道:“但来日你若兵败,这一条最后的出路可也就没了,到时候你威风寨上下数千人,皆是叛逆,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牛老二猛然便扑上前,重拳狠狠挥向王珍。
“二哥,别急,听他说完。”庄小运迅速扑过去拦住他。
两人纠缠中,牛老二怒气难消,探手一把扯住王珍衣角,将他带翻在地,帐中乱成一团……
“都住手!”
铁豹子喝罢,冲王珍骂道:“老子是叛逆?若不是你们官府逼的,老子为何要做这叛逆?!我威风寨上下,哪个不是家破人亡,不得已才落草?官兵不义,你这读书人若真有见识,不如早早投……”
“这便是你聚众造反,抢掠百姓的因由?!”王珍喝道。
他衣衫被扯得有些凌乱,却是踏上前两步,盯着铁豹子道:“我一路而来,保定、真定各处,民生凋敝,白骨铺地,孤儿哭啼,叟妪幽咽。过顺平、过唐县,目之所见,三百里无人烟,尽是孤魂野鬼……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
“我没有。”铁豹子喝道:“老子只杀官兵,没抢过百姓,老子举的是义旗……”
“是吗?”王珍冷笑一声,“你亲手抢的,与你部众抢的,有何区别?”
他说着,抬起头看了两眼,指着帐顶,带着些叹息的语调,道:“你看,你这所谓均田大将军的大帐,用的是……小孩的衣服缝的啊。”
铁豹子抬起头一看,忽然有些愣住。
他目光所见处,那一块小小的布头上面却还沾着血……
王珍摇了摇头,缓缓道:“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若不答应我的条件,明日神机营大兵一至,片甲不留。”
“大哥,他胡说八道,杀了他!”
“大哥,我们把这读书人押下……”
铁豹子摆了摆手,盯着王珍道:“你回去看着,老子总有一天要推翻这个无道朝廷。到时候你再来与老子谈你的大义。”
……
半个时辰后,王珰带着庄小运一起出恭,轻声抱怨道:“你说我这大堂哥,跑来说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却见庄小运低着头,从袖子里拉出一张纸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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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你怎么说?”
当铁豹子再次向王珰发问,王珰便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