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拍了拍手中的稿子,笑道:“郑元化这份北略,谈的便是他所见的女真人崛起背后之因果,我如今才大概明白这件事的根由,并不仅是谁更能打的问题。没有好的制度,没有深入了解。凭一腔孤勇,治不了辽事。”
“袁崇焕也好,李建如也罢,这些人的出现,有偶然,却也有必然。”
“李督师是被冤杀的。”秦小竺斩钉截铁道,想了想又问道:“袁崇焕又是谁?”
王笑摆摆手:“是我听过的一个故事,勉强算是与李建如差不多的人吧。但其人境遇……怕是不好避免。”
“为什么?”
王笑道:“中原王朝据长城而守,草原民族铁骑纵横。大势已变之后,凭一道关锦宁防线能僵持二十年,我不得不说楚朝这些名臣良将非无能之人。但,守能守几时?山海关是入塞最便捷的路,却不是唯一的路。万里长城,处处皆是口子。”
“女真先攻漠南、收服蒙古,借道入塞、直逼京师,这是神来之笔,却也是势在必行。这件事,输在满朝文武在二十年前就不重视这个问题,输在他们对蒙古、女真的局势判断失策,更输在腐朽与没落。百年的因,一时的果,最后只能让李建如来背。呵,京师百姓万万人一拥而上,生啖其肉……”
“世人爱谈英雄,爱谈明君、贤臣。却不知女真的问题在几百年前就开始了,在他们一句一字‘东夷’的骂声里,更在他们懵懵懂懂的权力观念中;也还不知女真的问题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须由他们保持理智,不乱怪罪、又不逆来受顺……何其难也。”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郑元化厉害啊,二十年前便提出那样的分析。可惜,就算是我当年也不会支持他扶持林丹可汗,那家伙翻脸不认人。”
王笑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忽然沉吟道:“现在回头看,好像郑元化这个提议是对的,但当时做了,好像又未必真的会好……该死。”
“小竺,你知道吗?你我所处的时代,是注定困厄的时代,人类历史发展至此,须经历巨大阵痛,然后破茁成蝶,突飞猛进。但这也是强权与铁蹄最后的鼎盛之时,要扛过去才行。”
秦小竺愣了愣,并没有听清王笑在说什么。
她被他很认真的唤了一声名字,便有些走神起来,于是只好抿了抿嘴,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还在想,总之先治标,再治本吧。”王笑喃喃道:“我需要站到一个伟人的肩膀上才行……”
话说到这里,张永年已策马到车边,道:“侯爷,前面是卢龙县。”
“秦皇岛嘛。”王笑心中自语了一句。
他便翻出地图,标记了一下。
永平府,卢龙县。
永平府是边关重镇,作为京师的东大门,有‘京东第一大府’之称。是地处于辽东镇与蓟镇之间、东拒女真的军事要冲。
王笑手里的炭笔划完,便道:“让何伯雍来见我。”
过了一会,何伯雍过来,王笑便问道:“何大人对永平府了解多少?”
何伯雍很是书呆气地拱了拱手,答道:“永平府,元时永平路,太祖二年改府,直隶京师。领州一、县五。辖卢龙、抚宁、昌黎、迁安、乐亭五县和滦州,东西广三百里、南北袤二百五十里。”
王笑点点头,他虽看何伯雍不顺眼,却不得不说这老小子背书的能力不错。
何伯雍见他点头,心中以为是否要提携自己,便又卖弄道:“侯爷可知伯夷与叔齐之故事?”
王笑皱眉。
何伯雍已侃侃而谈道:“此处,商朝时是孤竹国,伯夷、叔齐是孤竹君之子。周武王灭商后,他们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所谓‘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王笑淡淡问道:“若是商周旧事重演,何大人可愿饿死?”
何伯雍心肝一颤,喃喃道:“这……自然是……愿意……”
“我不要听你讲故事。”王笑道:“说永平府军事。”
“是,太祖十四年春正月辛亥,发燕山等卫屯兵一万五千一百人,修永平、界岭等三十二关。归蓟镇管辖,属长城九镇第二。地处蓟辽之间,极为关键,所谓‘九塞所急惟蓟与辽,而卢龙介二镇之间、相为轻重。谋蓟者不忧夷而忧虏,谋辽者不忧虏而忧夷,卢龙兼之,比非一面之利害也……’”
王笑对着地图看了看,脑袋偏来偏去,接着长长地“嗯”了一声。道:“总之这地方,往北出长城关隘是颜朵三卫,要拒‘北虏’;往东出山海关是辽镇,要拒‘东夷’,是这意思吧?”
“是。”
“此处如今的兵事如何?”
“这个……我们再往东,就是抚宁卫、山海卫。”何伯雍抹了抹额头,“别的,下官就不知了。”
王笑瞥了他一眼,对何伯雍的能力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