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此时已全然不同于往日气定神闲的模样,颇有些大惊失措。
王笑只好道:“大哥安心,家中无事。”
王珍又惊问道:“你被指认成从犯了?”
王笑摇头,轻声道:“我是自己进来的。”
王珍一愣,甚至下意识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又变痴呆了?!
但他是聪慧之人,很快便明白过来。
“不是被抄家就好。”如此喃喃了一声,王珍又说道:“你不该进来的。”
“该不该我都进来了。”
王珍再看向王笑,目光便已有些不同。
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自己这个三弟开了窍,心中有喜却也有忧。
只看这孩子这些日子的行事作派,很有些轻浮,又不守规矩。就算心性不坏,却也让人有些担心。
但今日看来,他再如何,对自己这个大哥却还是有情有义的。
“大哥,你知道谁陷害的你么?”王笑问道。
他与王珍隔着木栅,声音压得很低,以免别的牢房的犯人听到、
王珍笑了笑,自嘲道:“陷害?你怎知不是我杀的张恒?”
王笑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开玩笑,以为自己很幽默吗?
王珍沉吟道:“这事背后是谁指使,又是针对谁而来,今天晚上大概便能清楚一二。”
“你是说,他们会对你用刑?”
王珍道:“我们不过是商贾之家,死的只是一个小主事,却出动太平司、刑部来对付我们,有些小题大做了,想来目标应该是我们家背后的靠山。”
王笑问道:“那我们的靠山都有谁?”
王珍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才多大,就决定好要掺合到这些事当中来?”
“那我不得把你救出去么”王笑嘟囔了一句。
王珍却只是含着笑意看他。
一直以来,他都只将王笑看成一个孩子。
世事如泥潭,他没有想过要把这个孩子也拖入泥潭。
本该由自己来保护这个痴呆弟弟的,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轮到他来保护自己。
王笑看着王珍的眼神,只好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王珍深吸一口气,有些萧索地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有两个可能,一种是冲着遴选驸马一事来的,那目标可能是嘉宁伯府或大太监王芳。”
“嘉宁伯在民间有些劣迹,又是皇后的亲弟弟,此事若是因他而来,便可能是有人想在太子一党身上咬一块肉。如此一来,你大哥我只能算是一个引子,连前菜也不是。至于王芳,他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应不是冲他来的……”
王笑点点头,问道:“第二种可能呢?”
王珍默然片刻。
他看着牢墙上小小的气窗,忽然道:“笑儿知道为什么你大嫂要与我和离吗?”
“这种事我哪知道。”王笑道。
现在这种时候,和离的事根本不重要好不好。
“你大嫂一惯最是要强,若是和离,难免有人要说是她经营不好这桩姻缘,绝非她所愿。”王珍叹了口气,道:“但她还是铁了心要与我和离,不过是担心有朝一日她舅舅的事东窗事发,连累了我们王家……呵,十二年的夫妻,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能看不明白?”
王笑不语,又想到陶文君今天绝决的样子,他便有些迷茫起来。
你看,你们这楚朝的连坐制度就有很大问题。
王珍倚着木栅,也不知是欣慰还是伤心,喃喃道:“我王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些年来别人羡艳我在外面诗书风流,却不知人活于世,有大难临头时,真正能相濡以沫的……还不是家中糟糠之妻?”
王笑翻了个白眼。
——但是,大哥啊,我不关心这个问题啊。
于是等王珍又自语了几句之后,他便问道:“那大嫂这位舅舅,做了什么事呢?”
“侵吞赈灾粮饷。”王珍道:“如今我下了牢,许是会有人打算通过我牵出这桩大罪。哈哈,若是如此,论起来,此事我确实是奸邪之徒,对方才是清正卫道之士。”
王笑道:“若是清正之人要卫道,自去寻嫂子的舅舅便是。借机布局,不过是打击政敌而已。”
王珍苦笑两声,道:“文君的舅舅白义章在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呆了近十年了,并非是不能升迁,而是这个位置,他们舍不得丢。”
“他们?”
“有人说他们是东林党,但其实,他们又已不是东林党了。”王珍叹道:“前朝时,顾宪成为革除朝野积弊,振兴楚朝,联络有识之士针砭时政,这些人标榜气节,崇尚实学,因顾先生在东林书院讲学,故人称其为东林党。但如今三十余年过去,当那些热血与志气褪去,唯剩下这个名号被留给如今的士人当做谋出身、谋